论 以貌取人 的下场 思 兔

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她总是觉得心烦意乱,早上出门的时候,还跟她丈夫吵了一架。他们家庭相当,又是同校的同学,两人走在一起也算是情投意合。婚后生活本该是幸福的,可是她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糟,常常抑制不住发脾气。

午夜梦回时,她常常梦见死去的亲友,站在江面的扁舟上,叫她一起上船。

又或者有鬼怪在梦中追她,把她逼到了死胡同里,让她退无可退,进不能进。

有时候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无理取闹,可是大脑却控制不住,仿佛再不发泄出来,她的脑子就要炸开一般。今天是周末,本该是新婚夫妻一起约会看电影的时候,她却与丈夫爆发了争吵,甚至抛下一句离婚后便甩门而去。

吹着外面的冷风,唐月慢慢清醒过来,她站在街头看着川流不行的车辆,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。

偏头一望,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店铺招牌,招牌背景做得很华丽,但是名字却有些奇怪。

“华夏命理研究工作室。”

这个工作室名字取得太奇怪了,唐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,最后她才看到这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店门口,还挂了一个不显眼的木牌,上面写着承包命理推算、观面识健康、室内装修风水、室外风景参详。

说得这么好听,不就是算命,看向,看风水吗?

唐月犹豫了一下,朝这家店走去。

这条街很有名,随便一间铺面的租金都能让普通人忍不住咂舌,这人敢在这里摆出这种牌子,应该有些真本事吧。

推开门,门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,她抬头看去,才发现门上挂着两只铜铃,从颜色上来看,应该是有些年岁了。

“欢迎光临,”一个穿着中山装,头发却染成黄色的年轻人从旁边走了过来,“女士,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?”

唐月看着这家精致得让她几乎有时空穿越之感的店铺,把手里滴着水的扇放到门角的桶里,“这里是不是可以算命看风水?”

“女士,今天是三月一日,祁大师刚好可以为您算第一卦,”黄头发年轻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,“请往里面走。”

唐月跟着黄头发青年走了进去,才发现这个店铺真的很大,她踩着软软的地毯上,心中的不适感一点点消失。

“大师就在里面,”黄发青年敲了两下实木大门,“祁大师,有客人到了。”

大概半分钟过后,木门打开了,唐月往屋内看了一眼,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世外高人,只看到一个穿着衬衫与西装马甲的年轻人,这个年轻人长得很好看,手腕上戴的不是什么佛珠手串,而是一支手表,他整个人跟古色古香的办公室显得格格不入,但又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和谐。

这支手表她曾经在杂志上看过,是一款纯手工制作,有价无市的好东西。

难道只是高仿货?

“女士,请坐。”年轻男人朝她笑了笑,她发现对方有连个酒窝,所以这一笑起来,就显得多了几分可爱,少了几分神秘。

“我叫祁晏,你随意称呼我就好,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?”

年轻男人坐在她对方,眼神很收敛,让她觉得对方尊重她,并且不会让她感到不自在。

“我、我……”唐月犹豫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
“你是想要请我去看风水,还是去算命?”年轻男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,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,但是唐月可以肯定,对方一定把她整张脸都看清了。

“我想请您先帮我算命。”唐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比她看起来还年轻的小伙子,但是在她最迷茫的时刻,她看到了这家店,并且还走了进来,或许就是缘分。

她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放到桌上:“祁大师,请您帮我算算。”

“女士看起来很年轻,脸上犹带喜色,应该刚结婚不出一百天?”年轻男人皱了皱眉头,“但是喜中带煞,印堂晦暗,你最近可能脾气不太好,而且还容易与人发生争执。”

这位祁大师说的情况跟她一模一样,唐月听完以后,心里有些激动。

“祁大师,你说我该怎么办?”唐月揉着额头,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好的她,神情显得十分疲倦,“我跟丈夫结婚才两月,但是我几乎天天与他争吵,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。我甚至还去医院检查过,身体没有任何问题,医生说我是疲劳过度,应该多休息。”

“可是我辞了职待在家,心情并没有变好,反而越来越严重,待在我们的新房里,我总觉得过不了多久,我就要爆炸了。”唐月双出双手把脸捂住,不想让祁大师看清自己脸上的痛苦,“我明明不想跟他发脾气的。”

“或许这并不是你的问题,”祁大师起身接了一杯水,递到她的面前,“喝杯水。”

“谢谢。”唐月捧着茶杯喝了一口,因为她这段时间没有化妆,所以杯子上也没留下口红的痕迹。

“你的命格很好,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,是父母的掌上明珠,”祁晏看了眼唐月的耳垂,“不过你没有兄弟姐妹缘,所以应该是家中独女,你的丈夫虽与你同校,但应该比你年长。我从你的面相上来看,你的丈夫应该是个对婚姻十分忠贞的男人,按理说你们应该夫妻恩爱到白头才对。”

“是有小人作祟吗?”唐月想起某些电影情节,“大师,您是不是可以帮我祛除身上的晦气?”

“什么小人作祟,”祁晏笑了笑,“我在你身上并没有看到小人作祟的影子,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。”

“是吗……”唐月颓然,现实果然不是电视剧,这位祁大师也是厚道人,没有借此骗她的钱财,“那我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“女士你如果不着急的话,可以约个时间让我去你家里看看,”祁晏不想让人以为他用意不良,“当然,这个要与你的丈夫商量。或许他现在正在四处找你,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。”

他把一张随意叠成三角形的黄纸递给唐月,“这是一张安神符,女士回家以后,想办法把它放在你家大门上,注意不要让它沾水,也不能撕毁他。”

“这个多少钱?”唐月觉得,这张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符篆上,一定带着某种神秘的东方力量。

“这个不用钱,”祁晏拿起唐月放在桌上的五百块,“你不是早就给了吗?”

唐月怔住,原来大师都是这么不贪财吗?

想起祁大师说她丈夫可能在四处找她,她从包里掏出手机,手机是关机状态,屏幕看起来黑黝黝地,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。

坐在她对面的祁大师笑眯眯地看着她:“把手机打开吧,不要让爱你的人担心。”

唐月握着手机,看着祁大师理解般的微笑,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祁大师,”刚才的黄发青年在门口敲了敲门,“刚才岑先生打电话过来,说中午陪你一起吃饭。”

“好,”祁晏点了点头,对黄毛道,“今天的生意做得也差不多了,等下你锁上门,也回家去。”

“哦。”黄发青年了然地点头,问也不问为什么祁晏这么早就打烊。

唐月倒是有些奇怪,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,还想关门就关门,这位祁大师年纪轻轻地究竟是什么来头?

她犹豫了片刻,终于把手机打开了。随后短信提示音就不断的响起,每一个发信人都是她丈夫。

想到自己早上说下的那些狠话,她有些不好意思打开这些短信。

“我这里有瓜子,要不要嗑点?”祁晏打开柜子,装了一盘子瓜子放在唐月面前,“可以详细跟我说说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?”

唐月以为这位祁大师会劝她早点回家,或者觉得她蛮不讲理,没有想到对方什么没有说,反而露出关心之色,她心底一暖,放下手机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。
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唐月发现把这些事情告诉祁大师后,她心里好过了很多。

或许她急于让人相信她没有撒谎,这些梦,这些感觉都是真实的。

“不好意思,我耽搁了您这么多时间。”唐月看了眼手表,竟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,她不好意思地朝祁大师笑了笑,“不知道祁大师什么时候有空,我想请您帮我看看。”

可是这一次亲和的祁大师没有理她,而是望向了她的身后。

“不好意思,我打扰到你们了吗?”

一个长相俊美至极的男人站在门外,他眼神温柔地看着祁大师,完美得不像是真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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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4 番外二

唐月有些惊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,“祁大师,不好意思,我耽搁了你这么久的时间。”

“没事,今天你跟我有缘,所以我今天只做你的生意。”祁大师笑着站起身,对她身后的男人道,“今天下班时间这么早?”

“想要跟你一起吃饭,所以无心工作了。”

听到这个男人的回答,唐月觉得祁大师与这个男人之间,似乎有些怪怪的。

不过她不是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人,所以对祁大师道:“祁大师,我先告辞,静候您的佳音。”

“慢走。”

唐月走出这家名字取得奇奇怪怪的店铺,发现店铺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,上面写着四个字:暂停营业。

原来真的只接待她一个客人。

可是整整一上午,这位祁大师就收了她五百块,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,开这么大一间铺子,装修得这么奢侈,一上午就收人五百块,这是闹着玩儿吧?

冷风一吹,她才想起自己的雨伞忘了拿,正准备回头,刚才接待她的黄发青年便拿着雨伞出来了:“这位女士,您的雨伞。”

“谢谢。”唐月接过雨伞,朝这个青年道了一声谢。

她走出没几步,看到停在店门口的三辆车,最便宜的一辆是四个圈,价值在两三百万以上,另外两辆是限量版,价格至少是八位数。

她家也算得上是有钱人家了,可是她爸妈也不过是开一两百万的车,连这辆最便宜的四个圈都赶不上。

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,出来体验生活么

心里虽然这么想,但是她下意识里,仍旧对那位祁大师有种盲目的信任,仿佛只要他来给她家里看看风水,她就能从现在的困境中走出来。

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,她看到一个神形憔悴的男人跑了过来,“月月,你没事吧?!”

唐月看着自己的丈夫,捏紧外套口袋里的黄符,眼眶一红,小声道:“对不起,我让你担心了。”

“人没事就好,”男人松了一口气,见她竟没有对自己发火,面上带了几分喜色,“外面冷,我们上车再说。”

车内响着平心静气的禅曲,唐月捏着黄符,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安静了下来。

“上午你去哪儿了,我打你电话也打不通,”男人见她心情似乎好了很多,便小心翼翼地问道,“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,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?”

“我……”唐月忽然想起自己丈夫是个唯物主义者,从不信算命信风水,“我找了个地方坐了坐,遇到了一位高人。”

“高人?”男人皱了皱眉,但是他看到妻子放松了很多的神情,又把没有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,“那挺好的。”

看着信奉唯物主义的丈夫,因为她的几句话,便处处忍让着她,唐月心中更是无限愧疚,她究竟是怎么回事,怎么会这样对待爱她的人?

“我们这几天不住家里好不好?”

男人毫不犹豫的点头:“好,我马上去订酒店。”

男人姓高,外面的人都称呼他为高先生。

夫妻两人在酒店里住了两天晚上,两人似乎又回到了热恋时期的日子,如胶似漆,柔情满满。

知道第三天早上,高先生听到妻子说,她遇到的那位大师说今天是好日子,可以去家里看风水了。

“我陪你一起,”高先生担心这位大师是骗子,妻子一个人在家接待,他也不放心,“如果有什么事,我也能帮忙。”

唐月知道丈夫在担心什么,于是点了点头。

高先生以为妻子口中的高人,必定是一个看起来仙气飘飘的老人,哪知道他等到的是一个坐豪车,带保镖,带司机的年轻公子哥,在看清对方长相的那一瞬间,高先生甚至怀疑,这位祁大师是来逗他妻子玩的。

不过只要月月高兴,就算这人真是骗子,他也认了。

骗子最多也就骗走一些钱,但是月月的好心情却是钱换不来的。他担心月月的这种情绪再继续维持下去,人肯定会崩溃。

“祁大师!”收拾好所有情绪,高先生主动跟祁晏握手,“内子近来情绪一直不好,所以就拜托祁大师了。”

“先生不必客气,这是我的工作。”祁晏看了眼这栋别墅的外观,问题并不大,只是院子里的小花圃似乎有段时间没有打理,看起来有些荒芜。

“你们在车里等我,”祁晏回头对黄河以及小杨道,“事情不大,不用太多人进去。”

“好嘞。”小杨当即便乖乖地回到了车里,黄河见状也只能无奈地跟着坐了回去。

高先生听祁大师说这是小事,心里有些诧异,小区经常发一些反封建迷信小手册,其中有一条就是,这些风水骗子喜欢把事情说得越严重越好,仿佛不相信就会家破人亡,子孙断绝,可是这位祁大师似乎有些不按套路走。

“请进!”

高先生与唐月打开大门,引着祁晏进门。

这栋小洋楼并不大,不过装修得很温馨,看得出是一套新婚夫妻剧组的房子。

“房子总共一百八十多平米,外面的小花圃和二楼的阳台都是开放商赠送面积,”高先生领着祁晏参观屋子,“我们结婚后才搬进来的,所以有些家用品还不齐全。”

祁晏安静地听高先生介绍,当他路过一间屋子时,脚步顿住:“这个房间是给谁住的?”

“这是一间客房,不过我们打算等有孩子的时候,就把它改造成一个游戏房,”高先生见祁晏对这间屋子格外关注,便打开了屋内的灯,好让祁晏看得更清楚,“这房间有什么不对吗?”

“这间客房,有人来住过?”祁晏走进屋,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风景油画,“平时房间是你们自己打扫?”

“我们两个都有自己的工作,所以每周会请钟点工来,”高先生见祁晏盯着一幅画看,“这幅画有什么不对?”

“嗯……”祁晏摸了摸下巴,“这是你们自己买的?”

“不,这是月月娘家人送的,”高先生笑着解释道,“据说是在某家很有名的教堂附近买的,可以保佑家人平安。”

这幅作品画得还不错,但是他们夫妻二人都不爱在卧室里挂油画,所以就把这幅画挂在了客房。

“唐小姐,我能不能把这幅画取下来看看。”

唐月连连点头:“大师您请便。”

“我来就好。”高先生几步上前,拿凳子垫着脚,把油画取了下来。

祁晏接过油画,没有看画上的内容,而是直接翻到了背面,背面一片空白,画框镶嵌得很好,任谁看起来,都觉得这是一幅值钱的东西。

敲了敲油画的背面,祁晏用手掰了一下,画框没有扯下来。

他把油画交给高先生,“我怀疑里面有什么东西,要不要打开看看。”

“我来!”还不得高先生反应,唐月就要把这画夺过来,但是却被祁晏一把拦住了,“这东西还是让高先生来比较好。”

高先生见这位祁大师神情如此严肃,心里忍不住也犯疑,当下便拿了工具过来,把这幅油画拆开了。

让他没有想到的是,这幅油画竟然是个夹层,里面放着一张薄薄地黄纸。

就算高先生是唯物主义者,他也认出这张符是华夏特有的东西,国外教堂可画不出这些。

“快扔了!”唐月声音尖利道,“扔了!”

看到这张符,她心中的烦闷感再次升起,意识到这种东西不对劲,唐月拍开丈夫的手,不让他再去碰这个看起来不太对劲的玩意儿。

祁晏看着这东西,想起高先生说,这是唐月娘家亲戚送的,忍不住叹息一声,伸手捡起这张掉在地上的黄纸,伸手捻了捻,这张黄纸便化为了粉末。

“祁大师,这是什么东西?”在符纸化成粉末的那个瞬间,唐月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,就这么消失了,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,“为什么……这幅画里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。”

祁晏笑了笑:“这是一张诅咒符,放在家里,会家宅不宁。在机械不发达,很多东西都要靠匠人亲手制作的时代,匠人们就是用这种手段,来诅咒对他们不够尊敬的主人家。”

唐月怔住,半晌才道:“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。”

祁晏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,也回答不了。

亲人,原本应该是亲近的人。可是当人心中的欲望越来越大,拥有的财富不对等的时候,亲友也有可能变成面无憎恶的仇人。

笑人无,恨人有,这是某些人类内心的阴暗处。

就如同他母亲的父母,谁能够想到,他们能够为了自己的孙子,卖掉自己的外孙?

人性有多善,人性有多恶?

祁晏回去后的第三天,收到了一笔唐月打过来的感谢费,以及她的解释。

她说,舅舅一家以为这是给人祈福用的,所以才放在里面的。

这个理由是真是假,祁晏已经不再关心,他只是回了对方一条信息。

恭喜你。

大概唐月还不知道,她的宝宝已经降临在她的肚子里。

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宝宝即将降临,所以她才走到了他的店门前。

他不忍这个孩子胎死腹中,加之这个女人本是品性正直的人,所以他才愿意出手帮助她。

这大概就是一场善缘了。

人小鬼大,或许是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在保佑母亲,也说不定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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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5 番外三

“别跑!”

“抓住他!”

林鹏慌不择路的奔跑着,看到前面有个很大的盆栽,他趁机往里面一挤,恰巧此时有巡逻警车经过,原本拿着钢棍的小混混们被发现,然后被带走了。

他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,等危机过后,他才现在自己腿肚子在抽筋。也不管地上有多脏,他整个人倒在地上,看着头顶上方的灯光,想起刚才追他的那群王八蛋会被派出所关一晚上,他便捂着脸快意的笑出声来。

“吱。”他身后的店门打开,一个娃娃脸男人站在他面前,居高临下的看着他。

“喂,这么晚了你别躺在我家店门口。”

他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,哼了一声道:“这么晚躺在这又不影响你生意。”

“但是影响我家店铺的美观,”娃娃脸锁上店铺门,转头看了他一眼,“没吃饭?”

“管你什么事?”林鹏恶狠狠地瞪了娃娃脸一眼,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狼狈。

他总有办法找到钱的,总有办法的。

“走,附近有家汤面馆,生意特别好,”娃娃脸笑眯眯地看着他,“你敢跟我去吗?”

“我怎么不敢?”林鹏被他这么一激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就跟在了娃娃脸身后,“你带路。”

两人走了一段路,娃娃脸没有问他为什么弄得这么狼狈,林鹏把手插在裤兜里,一双眼睛像狼一样警惕地盯着前面的青年。

“就这里了,”祁晏指了指路边一家小面馆,娃娃脸看了一眼,面馆非常不起眼,但是收拾得很干净。跟着娃娃脸进门后,他发现开店的是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妻,妻子左臂看起来不自然,不过脸色很红润,脸上的笑容也很热情。

“祁先生,今天岑先生没有跟你一起来啊?”妻子招呼着两人坐下,“你还是鸡汤香菇面,你的朋友喜欢吃什么?”

“跟我一样,给他来大碗的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“我要吃红烧牛肉味的……”

“没听说过客随主便?”娃娃脸起身在消毒柜里取了两双筷子,塞了一双到林鹏手里,“脸上的伤口血还没干,吃什么辣的?”

林鹏顿时偃旗息鼓,等面上桌以后,他也不看娃娃脸,埋头吃起来。

两人吃完面出来,林鹏就跟娃娃脸告别,不过却还是偷偷地跟踪娃娃脸回到他的店门口,当他看到娃娃脸竟然开了一辆豪车出来的时候,暗自骂了一句。

这么有钱,竟然就只请他吃一碗鸡汤面。

不过这碗面可真好吃,他现在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。拉了拉身上灰扑扑的羽绒服,两手往兜里一揣,发现兜里多了两张纸,拿出来一看,竟然是两张百元钞票。

他愣了一下,这是刚才娃娃脸给他的?

林鹏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,当他发现娃娃脸店铺站着两个神色可疑的年轻人后,便走了过去。

祁晏早上与岑柏鹤一起坐车去工作室时,发现自己店门口围着一圈人,还有穿制服的警察也在,这是发生了什么事?

“我陪你过去看看,”岑柏鹤跟他一起走下车,看了眼店外停着的救护车与警车,隐隐觉得昨晚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。

“不好意思,让一让,我是这家店的店主,请问出了什么事?”祁晏在岑柏鹤的帮助下,终于挤开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,到了自家店门口。当他看到店门口的血迹后,他表情变了变。

难道是昨晚那个男孩?

昨晚那个男孩子面带血光之灾,他还偷偷塞了两百块钱在他兜里,怎么还是出事了?

“祁先生,”办事的民警认识祁晏,很早之前就有上面的人特意来打过招呼,这位祁先生的身份不普通,让他们要多加注意他的安全。不过这家店开了一年多时间,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生意比较冷清外,其他也没什么问题。

哪知道今天早上有热心市民报案,有个年轻小伙子受伤严重,倒在了这家店的门口,作为警察,他们不得不按规章办事。

“伤者叫林鹏,今年只有十八岁,监护人一栏是他的大伯,不过我们电话联系不上他,这个孩子现在应该是没人管的状态,”民警叹口气,“不过他已经年满十八岁,也不能强制要求他的监护人再管他了。”

“我店里安装了监控,可以协助警方破案,”祁晏打开店门,然后调出了监控。

监控显示,有两个人试图撬祁晏的店门,被林鹏发现了,不知道三人说了什么,林鹏把兜里的钱递给了对面两人。哪知道这两人拿了钱以后,并没有收手,所以双方发生了争执,最后林鹏被对方捅了一刀,对方也吓得跑了。

祁晏店门口的监控安装得十分隐蔽,所以一般人不知道他这里有监控,想必那两个持刀伤人的小偷也不知道,他们的长相已经被监控记录下来了。

林鹏讨厌医院,可是他现在腹部挨了一刀,要在医院躺很久。他装着睡着的时候,听到护士与警方在讨论他的医药费,最后的结果是医院与派出所各自帮他承担一半首付款,后期治疗医药费要向上级打报告,才能有合适的解决方案。

他忍不住有些害怕,若是后面没有钱再继续治疗,医院会不会不管他

小时候,他的一个同班同学就是因为伤口感染死掉的,他……不想死。

“哟,你醒了?”

就在这个时候,娃娃脸顶着一脸笑走了进来。他付了医药费,还安排了人照顾他。

他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个月,出院的时候 ,叫祁晏的娃娃脸开车来接他,“走吧,我给你找好了住的地方。”

“你店里缺人吗?”林鹏坐在这辆让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豪车里,“我给你打工,你包吃包住就好。”他想把医药费还给他,去拦那两个小偷,是他自愿,跟祁晏无关。

“行啊,”祁晏道,“你以后就跟着小杨做事,有什么不懂的让他教你。”

然后,他就认识了染着黄毛的小杨哥,小杨哥很勤快,平时擦桌子拖地什么都干,但是这位坐着杂活的小杨哥,却开着几百万的豪车。从那以后,他就觉得这家店有些不正常,从没见过打杂工都这么有钱的。

在店里待了一周后,他见祁晏总共就接待了三位客人。别人家生意不好,老板对客人肯定十分殷勤,他们这家店比较特别,这三位客人一见到祁晏,就一句一个祁大师,那态度热情得简直不能看。

十天后,在祁晏接待了第五位客人后,林鹏终于忍不住问小杨哥:“祁晏究竟是干什么的,这么做生意也不怕破产?”

“你个小屁孩懂什么,”小杨哥瞪着他,“下次记得叫祁大师,祁晏这个名字是你叫的?”

看吧,这家店果然有问题,连员工都这么神经病。

直到有一天,林鹏发现祁晏竟然在做算命相面看风水这种事后,吓得脸色都变了,在这条街上开这么大一家店做骗子,也不怕被人举报抓走?

不久后,他的担忧终于成真了,两个穿着普通的一男一女上门,说是要见老板,接待他们的是小杨哥。

还没等小杨哥把人带进去,祁晏就从内间走出来了,见到两人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二人是新闻工作者?”

林鹏奇怪的看了眼这两个人,相貌普通,气质普通,哪里像记者?

“老板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说话的是那个女人,她的声音挺好听,软软的让人容易心生好感。

“没什么,二位请坐。”祁晏邀请两人在外面的桌子上坐下,没有让他们进里面的房间,“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?”

“我们听说您算命特别灵,所以想请您帮我们算一算,我们两个结婚合适吗?”

“两位是在寻我开心吗?”祁晏看了眼两人,给他们倒了茶,“先生你已经结婚了,膝下应该还有个不满三岁的女儿。女士你不喜欢男人,又怎么会跟男人结婚?”

这下不仅仅是林鹏震惊,就连这一男一女也变了脸色。

难道……他不是骗子,真的是大师?

“先生家的小姑娘最近是不是肠胃不太好?”祁晏高深莫测地看了男人一眼,“小孩子容易积食,要多加小心。”

原本还打算偷偷曝光大师骗局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差点蹦了起来,这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,“大师,那我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好转?”

“没什么大碍,小孩子长大以后,抵抗能力就会强一些,先生不用太紧张,”祁晏放下茶杯,“二位还是不要再偷拍了,反正就算你们拍了,也没法拿出去播放。”

“你真的……会算命?”女人仍旧有些怀疑,“那你能算出我的家庭吗“

祁晏把手伸到了她的面前。

“两位记者朋友,算命是要花钱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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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6 番外四

两个记者愣住,互相对看一眼后,把钱掏出来递到了祁晏面前。

“这些够了吗?”两人总共拿出了一千六百块,可能是怕犯忌讳,所以两人一人给了八百,图个吉利。

祁晏没有碰那些钱,直接开口道:“先算谁的?”

“我、我的,”女记者犹豫了一下,“我想算事业。”

刚来这里的时候,他们抱着的是揭穿骗子的想法,没有想到短短不到十分钟之内,这种想法已经变成了“掏点钱试试看,如果算不准就更有噱头。”

但是刚才这位祁大师把很多情况都料中了,所以他们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开始相信祁晏是真的有些本事了。

“世人对女性多有误解,总是觉得她们应该相夫教子,贤惠持家,但是这对很多有事业心的女人来说,这是不公平的。”祁晏对这两个记者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恶感,因为他们明知道能在这里光明正大开店的人身份背景不简单,还敢来想办法曝光。或许他们此举一半是为了名利,还有一半是为了预防他们上当。

如果真的遇到这个一个骗子,是需要人来曝光的。

“你野心勃勃,甚至对人生充满了计划,”祁晏看了眼她的同伴,“你介意我把其他话说出来吗?”

女记者点头:“请随意。”

“你的父母思想观念不太好,重男轻女,所以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。不过你很争气,考上了心仪的传媒大学,靠着自己的本事把书念完。童年的经历让你成为了一名为女性权益奋斗的女权主义者,你讨厌婚内出轨的男性,讨厌重男轻女的人,讨厌折磨儿媳妇的婆婆,甚至于你对男性群体都带着一些偏见,你更喜欢女人,所以现在有个志同道合的女朋友。”

祁晏在这个女记者身上带着一层薄薄地金光,虽然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,但是至少可以证明,这个女记者是真心替人办过不少好事。

“我觉得你可能对男性群体有些偏见,”祁晏见女记者皱了皱眉,继续道,“什么群体都有好人,什么群体都有坏人,如果你能更加理智的看待问题,或许对你的工作更加有帮助,而你也能站在一个更高更广阔的位置上。”

“当然,我说这种话并不是为了帮同行辩解,事实上我的妈妈有着跟你一样的经历,”祁晏笑道,“在我心中,她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,这个世界不独独属于男人,也属于女人。”

“谢谢。”女记者脸上露出笑容,她看得出这位祁大师是真心这么认为的,“能冒昧问一下,令堂是?”

祁晏慢悠悠喝了一口茶:“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,我妈就是陶艺茹。”

两个记者齐齐惊愕地看着祁晏,仿佛祁晏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般。但是他们又莫名觉得,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撒谎,或许他的妈妈就是陶艺茹。

三年前,国内富豪排名榜前五十的富豪陶艺茹突然对外宣布,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。这种豪门大戏,他们还做过跟踪报道,只知道陶艺茹对这个儿子十分看重,甚至还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,可是没有哪个记者拍到她儿子的正面照,只有小道消息传过她这个儿子跟岑家五爷有不清不楚的关系,但也没有谁拿到确切的证据,岑五爷公司的职员更是守口如瓶,所以这事几乎成了财经圈的一个传说。

现在突然遇到一个自称是陶艺茹儿子的年轻人,他的职业还是算命先生,他们两个都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
“嘘,”祁晏把食指放在嘴角边,“希望二位替我保密。”

男女记者愣愣地点头。

“先生想要算什么?”祁晏转头看向男记者,“家庭,事业?”

“我,”男记者仔细想了想,他现在事业没什么问题,家庭幸福,便道,“我没什么可以算的,您可以为我女儿算一卦吗?”

“请把她的名字,八字,还有出生地写给我。”

男记者刷刷几笔把这些都写了下来,祁晏拿过来后,算了算,有些疑惑道:“这八字好像有些不对,这是男孩子的八字。”

“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,我没写清楚。”男记者一脸赔笑,把其中的一个6改成了0。

祁晏笑了笑,没有多说什么,只怕没写清楚是假,想要故意考验他是真。这种小手段祁晏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,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,他把这张写着八字的纸还给男记者,“令千金命格不错,不会遇到什么大灾大难。我之前就说过了,她脾胃比较弱,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些就好。其他的……”

他点了点桌面:“俗话说,儿女自有儿孙福,等她大了以后,你们不要对她束缚过多就好。”

算命结束以后,两名记者起身告辞,这一次两人十分客气,与刚才进门的时候判若两人。

两人刚走出门,迎面走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,看清对方相貌以后,两人差点没绷住伸手拉住此人开始采访。

这可是岑家五爷!

岑家那位有赫赫威名的岑家五爷!

女记者回头看过去,看到岑家五爷直接走到祁大师祁大师面前,祁大师顺手把他喝过的杯子递给岑五爷,岑五爷也不嫌弃,直接端着杯子就喝了起来。

她有些心慌地扭过头,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,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,陶艺茹的儿子在与陶艺茹相认前,就已经跟岑家五爷在一起了,所以近两年这两家公司的合作才会越来越多,强强联手,打遍商界无敌手。

不是说有钱人都受不了同性恋情吗,为什么陶艺茹与岑家会任由两人这么交往?

有钱人的世界,真是复杂得让她看不懂。

“还没换衣服?”岑柏鹤见祁晏还穿着一套普通西装,“是不是不想去了?”

“刚才遇到两个来找麻烦的,所以耽搁了,”祁晏从椅子上站起来,“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,我马上去换衣服。”

岑柏鹤点了点头,在椅子上坐了没一会儿,祁晏又出来了,其他都还好,就是领带看起来有些歪歪斜斜的。

“我老系不好这个,”祁晏抬高下巴,让岑柏鹤帮他理领子,等理好以后,他整个人都挂在了岑柏鹤身上,“没有你我可怎么办。”

“没关系,我会一直陪着你的,”岑柏鹤摸了摸他卷卷地头发,“走,坐我的车过去。”

岑大嫂娘家侄儿今天结婚,所以他们这两个不爱凑这种热闹的人,也要盛装出席。这可顾及到岑大嫂的脸面,他们不会在这方面失礼。

林鹏冷漠脸看着这对秀恩爱的狗男男,转头对小杨哥道:“他们两个一直这样?”

“对啊,”小杨理所当然地点头,“情侣嘛,不就这样?”

“可你不是说,他们在一起三四年时间了吗?”林鹏以前读书的时候,班上也有同学谈恋爱,但最多就腻歪两三个月就腻歪不起来了,书上也说,爱情的热情期很短,最多不超过两年,但是这两人在一起三四年了,为什么恋爱的酸臭味还这么强?

“知道什么是真爱吗?”小杨哥拍了拍林鹏的肩膀,“这就是真爱。”

“说得跟你有过女朋友似的,”林鹏拍开他的手,“不还是跟我一样,是单身狗吗?”

“错,你这样的是单身狗,我这种叫孤犬,”小杨哥抬了抬下巴,“我这是不想交女朋友,不然想和我在一块的女人一大堆。”

“那不还是狗?”

“听起来高级一点啊。”小杨哥理直气壮道,“你这种小屁孩是不会懂的。”

跟着祁大师做事,是他心甘情愿的,越待在祁大师身边,他就越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荒唐日子没意思,还不如待在工作室做一个服务员有意义。好在他爸还年轻,也不反对他跟在祁大师身边,所以他这个服务生工作,就一直干了下去。

拿到他人生第一笔工资后,他给他妈买了一条很细的金项链,给他爸买了一条A货皮牌皮带,两人高兴得仿佛他赚了一两亿回来似的。

想到这些,小杨哥并更加感谢祁晏了。

“小杨,等下你关下门,我跟柏鹤先走了。”祁晏一拍脑袋,“对了,你跟林鹏的工资我放在抽屉里了,你们记得去拿。”

林鹏愣住,不是说好不要工资吗?

“喂,我的工资不是说好抵押给你做医药费吗?”

“只扣百分之二十,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你自己用,”祁晏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,“我可是厚道老板。”

“我看你是想多压榨我一段时间。”

“这都被你看出来了,我们小鸟鸟真聪明。”

“说了,别叫我鸟!”

岑柏鹤看着祁晏把那小孩逗得气急败坏后才走出店,无奈笑道,“你怎么老欺负他?”

“一个小孩子那么死气沉沉干什么,”祁晏坐上车,“更何况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,还未成年。”

“警察不是说,他已经成年了吗?”

“户籍上的年龄,不一定就是真实年龄。”祁晏叹口气,“我这算不算雇佣未成年?”

岑柏鹤摇了摇头:“你如果不帮他,他就没地方可去了。”

天下有人把孩子视若珍宝,而有些人对孩子视若敝履。若是不期待他的出生,又何必让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?

几年后,一个穿着夹克,带着鸭舌帽的女人走到了华夏传统文化研究工作室门口,这家店还是这么古朴,似乎几年时间过去,这里被时光遗忘,从没有变过一般。

“欢迎光临。”一个穿着白衬衫,剪着板寸的青年站在门口,笑眯眯地看着她。

“你好,请问祁大师在吗?”

“不好意思,祁大师出门替人办事去了,如果你有事的话,可以留张便条给我,等大师回来我会转交给他。”青年笑容不变。

“不用了,”女人仔细看了青年好几眼,突然道,“你是三年前跟在大师身边的那个男孩子吧,三年不见,变化真大。那个染着金发的小伙子呢?”

她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,是因为当时这个少年看起来阴阴沉沉,脸色也不太好,就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。那时候她还在心里怀疑过,是不是祁大师强迫未成年做一些违背道义的事情,所以店里的这个服务员脸色才那么难看。

但是后来她去查了资料,才知道这个少年已经被家人抛弃,是祁晏给他付了医药费,然后收留了他。

林鹏打量着这个皮肤是小麦色的女人,他对她并没有印象:“他回家结婚继承家业了。”

“我是三年前想要来这里偷拍的记者,”女人摘下帽子,“我这次来,是为了向祁大师表示感谢,如果没有他那席话,或许我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。我现在拿了记者大奖,找到了生活的方向,真的很谢谢他。”

林鹏这才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,他恍然大悟道:“得知你过得好,祁大师一定也会很高兴。”

“谢谢。”女人再度戴上帽子,她额头有一道很深的口子,是去年做战地记者时,被子弹划过后留下的伤疤。

“那么……再见。”女人朝祁晏所在的办公室方向鞠了一躬,“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,能够见到祁大师本人。”

只可惜她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,准备飞往一个烟火喧嚣的小国,所以不能在这里等待祁大师回来了。

她到现在都还记得,当年她跟同事回到电视台,打开隐秘拍摄仪器后,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片空白的震惊感。

那时候祁大师说他们拍了也不能播,他们只以为对方背景深厚,没人敢动他。

没有想到,事实的真相不是对方有背景,而是对方的能力太神秘。

她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白衬衫青年,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。

今天的阳光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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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7 番外五

自从去参加过大嫂侄儿的婚礼以后,岑柏鹤就发现祁晏经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,而且还时不时躲在书房里写写画画。

岑柏鹤忍不住开始怀疑,难道是因为自己过了三十岁这道坎,在钱钱心中已经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了?

这天在公司开完会,他路过公司走廊,看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,身姿挺拔,身上没有赘肉,脸看起来跟当初刚认识钱钱的时候差别不大,没有脱发,没有发福,好像没什么不对。

“老板?”跟在他身后的梁峰干咳两声,“您与阮经理约好了十一点见面,现在还有五分钟。”

“嗯,”岑柏鹤收回目光,看起来一脸冷漠的样子。

梁峰也装作没有看到他刚才偷偷看镜子,还满脸的端详与挑剔。看这样子肯定又是祁大师干了什么,让他们老板开始患得患失起来。也不知道这两人哪来的情趣,都几年的老夫夫了,还老玩这一套,真当狗粮不要钱?

会客室里,阮佑衣理了理耳垂后的碎发,这次过来跟岑柏鹤谈生意,她特意打扮得非常干练,就为了能在岑柏鹤面前留下好印象。像她这种出身的女孩子,不是为了家族联姻,就是靠自己的本事在家族企业立足,这样至少能有一定的自由。

三年前,家里准备让她与袁家联姻,哪知道袁鹏与一个江湖骗子的女徒弟不清不楚,阮家虽然有心联姻,但却不想丢这么大的颜面,所以她与袁鹏的事情,就这么搁置了。再后来袁家卷入一件又一件的案子里,甚至还牵涉到一些与国外非法交易,所以袁家好几个人锒铛入狱,袁鹏与他弟弟虽然没有牵扯进去,但是这两兄弟却由天之骄子变成了普通人,这样的落差不知有几个人承受得了。

从那以后,阮佑衣就没有再见过袁鹏,想来他也不想再看到她。再见面只剩下尴尬,不如不见。

“阮经理,请您稍等,我们老板马上就过来。”漂亮的女秘书把一碟点心放到她面前,脸上的笑容甜蜜无比。

阮佑衣有些不解地想,岑柏鹤让这么漂亮的年轻姑娘做秘书,就不怕祁晏多想吗?

没过一会,她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,岑柏鹤与他的助理走了进来。

阮佑衣站起身,朝岑柏鹤伸出手:“岑老板。”

“阮经理,”岑柏鹤与阮佑衣握了一下手便放开,“请坐。”

对于阮佑衣来说,岑柏鹤的相貌,一言一行早在她脑海里回访过无数遍,但是对于岑柏鹤而言,这是一个听说过名字,但是却不太熟悉的女性。

“岑总,这次我来,是想跟你谈一谈西郊城区的规划,不知道您对那块地有没有兴趣。”阮佑衣知道岑柏鹤公司前几年开发了一块地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那块地特别旺,据说是因为风水好,所以现在那边的店铺与房子都被炒出了天价。

岑柏鹤吃了这么大一个甜头,现在她再提土地开发项目,对方应该会动心才对。

但是让阮佑衣想不到的是,岑柏鹤的态度似乎并不是那么热情,他看过大致策划案以后,摇头道:“阮经理,这个策划案非常不错,但是在我看来,这个策划里还缺了很重要的一环,那就是消费者的购买能力以及消费观念。”

阮佑衣道:“在帝都,还有什么地方的房子,是卖不出去的么?”

“我们公司求的不是能卖出去房,而是消费者的满意度,还有名下那些商铺的价值,”岑柏鹤把策划书还给阮佑衣,“在我看来,这块地没有这么大的价值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阮经理年少时期就开始出国留学,可能对这块地不太了解。这块地在一百年多年前有个监斩台,附近还有一片乱葬岗,所以这块地一直卖不出高价甚至时不时还有一些闹鬼的传闻,”岑柏鹤顿了顿,“不过开发这块地不会出现什么亏损,所以贵公司不会担心这一点。”

阮佑衣有些失笑,没有想到岑柏鹤竟然会因为这种原因拒合作开发,这可真是近墨者黑,近朱者赤,找了一个风水先生做男朋友,他如今也变得封建迷信起来。

“没有想到岑先生也相信这些。”阮佑衣沉默了片刻,“看来祁大师对你的影响很大。”

“岑某只是不想打扰亡者清静之地而已,”岑柏鹤不觉得阮佑衣是在讽刺,反而露出一个笑,“恋人之间难免会受到同化,让阮经理见笑了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,阮佑衣有种把手里的策划书扔到岑柏鹤脸上的冲动,但是想到这好歹是她暗恋过好几年的男人,她又硬生生地忍住了。

“岑先生也相信鬼神?”阮佑衣怎么都不敢相信,像岑柏鹤这样的人会相信这样。

“不,我不相信鬼神,我的爱人常说,做人要相信科学,世间并无鬼神,鬼神只存在人类的心中,”岑柏鹤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,“阮经理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。”

阮佑衣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:“看来是我误会了岑先生。”

当年她大概是瞎了眼,竟然会暗恋这种有事秀恩爱,没事仍旧秀恩爱的男人。他们在一起三年多时间了吧?都秀了三年,还没秀够呢

他们圈子里,偷偷流传着几张岑柏鹤朋友圈截图,里面每一条朋友圈都是关于祁晏的,大致内容就是,我男人好,我男人很好,我男人最好,我男人天下第一号,我男人宇宙无敌霹雳好。

那时候她以为这个截图是别人P的,今天见了岑柏鹤以后,她开始有些相信那张朋友圈截图了。

这个天好像已经被聊死,无法再继续下去了。作为岑柏鹤的特别助理,梁峰开始出来活跃了一下气氛,“阮经理,虽然这次的合作不能成功,不过我们预祝您找到很好的合伙人。”

“谢谢,”阮佑衣也想结束这种“尬聊”气氛,顺着梁峰的话题便进行了下去,“虽然有些可惜,但是希望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机会。”

岑柏鹤站起身,与阮佑衣握了握手,“刚好快到中午了,阮经理赏脸的话,请一起去吃顿便饭。”

“好啊,那就多谢岑先生了。”阮佑衣直接答应了下来。

梁峰望了望天花板,老板说这话,肯定是只是出于礼貌,没有想到阮经理竟然真的答应下来了。随后,他以去洗手间的名义,给祁大师打了一个电话,说明老板中午为什么不能跟他一起吃饭,要跟谁吃饭,到哪里吃饭。

工作室这边,祁晏挂断电话,转头对小杨跟林鹏道:“走,今天我请你们出去吃饭。”

“你不跟岑先生一起吃饭?”林鹏穿好外套,“竟然请我们?”

“你去不去?”祁晏套上一件风衣,对林鹏道,“有没有人告诉你,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,只需要安静吃饭就好?”

林鹏切了一声,不过还是乖乖地跟在祁晏身后,坐上了他的车。

等三人进了餐厅,看到角落里坐着的岑柏鹤、梁峰以及阮佑衣后,林鹏瞬间反应了过来:“你是来抓奸的?”

“你个小屁孩,谁教你的这些,”祁晏翻开菜单,点了两个成人套餐,特意给林鹏点了一个青少年喜欢的套餐后,对林鹏道,“我这不叫抓奸,我这叫夫唱夫随。”

林鹏在嘴巴上一拉,示意自己不再乱说话以后,扭头去看小杨哥。

小杨哥头一扭,坚决支持祁晏任何一个决定。

林鹏轻嗤一声,脑残粉!

“岑先生与以前相比,变了很多,”阮佑衣放下红酒杯,神情有些复杂,“比以前鲜活了很多。”

她到现在还记得,当年二十岁左右的岑柏鹤站在人群中,整个人冷漠得仿佛在场所有人都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明明相貌出众得让很多人都黯然失色,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。

那时候她很想走到岑柏鹤身边,然后对他说:“嗨,帅哥,你需要有人陪吗“

只可惜那时候的她没有这样的勇气,只能站在角落里偷偷地看他,然后与其他人一样,聊着没有营养的八卦,说着漫无边际的话题。

现在想来,若是那时候她勇敢一些,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多的遗憾,也没有……

岑柏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,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鲜活的,只是那时候没有人去了解他,也没有人敢真的去观察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。唯有钱钱不同,他就像是自己生命中的异光,照亮了所有。

当他恋爱以后,所有人都说,你变了真多。

但是他明白,自己没有变,变的是这些人的看法而已。

不过这些想法他不必告诉无关的人,而他们也并不关心这些真相。世人皆是如此,把你挂在嘴上,不一定是喜欢你,关心你,而是把你当做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,其他并不是那么的重要。

阮佑衣见岑柏鹤态度淡然,似乎与她并没有什么话可说,不过她也不在意,反而释然道:“不过你这样的男人,大概只有祁大师那样的人,能够打动你的心了。”

“嗯,他很好。”

阮佑衣:不用你强调,我知道这位祁大师很厉害,很好,现如今谁不知道这位祁大师看风水本事高强,求他看风水还要凭缘分,钱多钱少人家根本不在意。

反正对祁晏这种来说,钱只是一个数字,多少无所谓。

话题再度被岑柏鹤聊死,阮佑衣已经没心情再感慨过去了,午餐结束后,他们就准备离开,哪知道她一偏头,就看到坐在另外一个角落的祁晏。

阮佑衣忍不住笑开,这可真是太巧了。

她看了眼对此一无所知的岑柏鹤,挑了挑眉:“岑先生,如果你跟异性出去吃饭,会反感你的恋人跟着吗?”

岑柏鹤不明白阮佑衣什么这么问,他愣了一下:“阮经理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“我好像看到祁先生了。”阮佑衣伸手指了指对面角落,“你看,那是不是祁先生?”

梁峰猛地朝阮佑衣所指的地方看去,哎呀我的亲娘,还真是祁大师啊。

一般人被发现这种事,怎么也要尴尬一下吧,可是梁峰却看到祁大师笑眯眯地朝这边招着手。回头再看老板,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,一点都不怀疑祁大师为什么在这里。

算了,这种一个愿打,一个愿挨的事情,他这个天天吃狗粮的人,就不用去操心了。

阮佑衣仔细观察着岑柏鹤的表情,在她看到对方露出笑容以后,心底仅剩的那缕小火苗,也被她给掐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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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8 番外六

“嗨,真巧啊。”祁晏朝岑柏鹤挥着手。

岑柏鹤对他无奈一笑,招手让服务生把祁晏这桌的账单一起算了,他摸了摸祁晏身上的外套,“怎么穿这么薄?”

“我开车过来的,不冷,”祁晏看了眼岑柏鹤身后的阮佑衣,“阮小姐,真巧。”

“是啊,真巧,”阮佑衣对祁晏礼貌一笑,“我还以为祁大师与岑先生约好一块来这里吃饭呢。”

“大概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,你说对不对,柏鹤?”祁晏扭头看岑柏鹤,岑柏鹤笑着无声点头。

理智上阮佑衣知道,岑柏鹤与祁晏是情侣,两人再亲密也不为过,但是阮佑衣心中却不太喜欢祁晏这个人。大概有些人天生就不太对盘,早在她看到祁晏第一眼的时候,心里就不太喜欢他,即使到了现在,这种感觉也没有好多少。

明明祁晏其人有风度,不仗势欺人,甚至是上流圈子里比较讨人喜欢的那一类,但她偏偏就是喜欢不起来。

阮佑衣有时候也挺讨厌自己这种心态,小家子又没意思,更何况对方还根本不在意她这种讨厌。

世人总爱把女人定位在小气、刻薄、眼界狭隘这些位置上,女人生气叫小心眼,男人生气便是有血有肉;男人出轨叫做生理需要,女人出轨叫做水性杨花;男人有事业心叫有志气,女人有事业心却被人叫做男人婆,灭绝师太;男人不结婚叫钻石王老五,女人不结婚就叫老处女。

部分男人这样贬低女人,部分女人也同样如此贬低女人,曾经的她呼吁过,愤怒过,甚至为了女性权益协会捐款过,可是现实一次次击败她,甚至连女人都骂她是多管闲事的“女表子。”

她从一开始对女性骂同性为“各种婊”感到愤怒,痛心,到现在已经变得麻木。

别人怎么样,她管不了,也不想管,但是她不想把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那个样子,为了一个男人竭嘶底里,为了一个男人卑躬屈膝,为了一个男人跟另外一个人毫无颜面的撕破脸。

她不会做这些事,但是不代表她没有情绪。

“时间还早,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,请阮小姐喝一杯咖啡?”祁晏笑眯眯地看着阮佑衣,“希望阮小姐不要推辞。”

“祁大师盛情相邀,我若是再推辞,就是不给你面子了,”阮佑衣浅笑道,“请。”

梁峰看了眼自家老板垮下来的笑脸,默默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。

“柏鹤,你帮我把小杨跟小鸟鸟送回去,我跟阮小姐喝茶去了。”

祁晏理了理外套,这可是情敌之间的巅峰对决,无关人员全都撤退。

岑柏鹤嘴唇动了动,见祁晏不像是在开玩笑,便点了点头:“好,你自己开车小心。”

他转头看了眼阮佑衣,确定对方不会是自己情敌以后,才沉着脸走了出去。

“祁大师当着男友的面邀请我去喝咖啡,不担心他误会?”阮佑衣坐在车后座,看着驾驶座上认真开车的男人,猜测着他请自己喝咖啡的用意。

“除了你以外,我邀请过柏鹤公司很多女职员喝过咖啡,”祁晏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,“不过是让外卖送货上门。”

“看来我的待遇还是特别的?”阮佑衣理了理鬓边的头发,笑着道,“对吗?”

“可以这么说,”祁晏启动汽车,“因为那些人对我男友没男女之情,你跟她们不一样。”

被情敌戳破自己这点心思,阮佑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,不过她受到的良好教育让她做不出撕破脸皮乱发脾气这种事:“这种陈年旧事,我都快要忘了,祁大师又何必提出来?”

“大概我比较不识趣?”祁晏用调侃的口吻道,“阮小姐不要生气,我邀请你喝咖啡,也不是想惹你生气的。”

阮佑衣有些不自在道:“你放心,我不是那种喜欢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,也做不出这种事。”

“阮小姐额头明亮,双眼有神,气质出众,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,自然不会做这种事,”祁晏笑了笑,“如果不是这样,我也不会想要跟你谈一谈。”

没有哪个人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,男人女人都一样。阮佑衣被祁晏这些话取悦了,她抿了抿嘴,“你知道就好。”态度到底是软化了下来。

与祁晏这边越来越和谐的气氛相比,岑柏鹤车里的气氛就严肃多了。

梁峰开车,小杨坐副驾驶,岑柏鹤与林鹏坐在后座,安静的车里没有人说话,梁峰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,把车里的广播打开了。此时主持人正深情并茂地讲着一个情感故事。

“当你爱的人不再爱你时,就大方的放手吧,至少你们还保留着曾经最美好的回忆。不要让曾经的美好变得苍白,不要让沧海变成桑田。”

“关了!”

岑柏鹤面无表情道,“没意思。”

梁峰连忙关掉了收音机,于是车内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尴尬了。

“岑五爷……”小杨鼓足勇气,扭头看了眼岑柏鹤,但是当他看清岑柏鹤的脸色以后,顿时又害怕地缩了缩脖子,把没说完的话也吞了回去。

岑柏鹤抬头看向他:“什么事?”

“没、没事。”

“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?”林鹏看着岑柏鹤,“既然不高兴,为什么不告诉他?”

岑柏鹤瞥了眼身边这个半大少年:“我没有不高兴。”

“那你是在高兴吗?”林鹏摸了摸下巴,“刚才老板接了一个电话后,就急急忙忙带我们过来吃饭,他可能是吃醋了。”

梁峰、小杨:初生牛犊不怕虎,林小鹏同学,你行的!

岑柏鹤面上露出了笑意:“我喜欢他为我吃醋。”

“虽然不太懂你们这些大人怎么想的,但是我觉得老板想法应该跟你差不多,”林鹏摇了摇头,“他那么不爱吃亏的性格,肯定也想你为他吃醋。”

岑柏鹤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

饮品店里,阮佑衣喝着一杯咖啡,祁晏喝着一杯奶昔。

阮佑衣看了眼他面前的奶昔:“没有想到祁大师会喜欢喝甜的。”

“没有谁说男人不能喜欢喝甜的,对吧?”祁晏笑着喝了一口奶昔,“就像没有人规定,女人不能继承家业一样。”

阮佑衣看了祁晏一会儿:“你说得对。”

身边所有人都认为,女人最好的结局就是嫁给好男人,安安稳稳过一辈子。一个女人即便再成功,都会有人嘲笑她,没有老公或是没有孩子。祁晏,是第一个对她说这种话的男人。

她有些意外,又觉得不愧是把岑柏鹤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,他的思想观念比其他男人更有意思。

“若是我们早点认识,我可能不介意与你来一段姐弟恋,”阮佑衣叹了口气,“真可惜。”

人的心理真奇怪,一个小时前她还觉得祁晏虽然哪哪都好,但是却不是那么讨喜。现在她却又觉得,祁晏虽然有些小缺点,但是却比大多男人更讨喜。

世间男女果然都是善变的,她也是其中一员。

“这话我可不敢接,”祁晏巧妙的避开了这个话题,“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。”

“是啊,好男人都有家室了,留下我们这些好女人做单身狗,”阮佑衣笑了笑,“祁大师可以给我算一卦吗?就算……我的事业。”

“好,不过我算卦有规矩,不管是谁都要收费的,阮小姐不介意吧?”祁晏又喝了一口奶昔。

“这是应该的,”阮佑衣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,她很早就了解了祁晏的习惯,“听说祁大师会测字,你帮我算一个字吧。”

“请。”

阮佑衣在纸上写了一个衣字,衣服的衣,也是阮佑衣的衣。

“从小我就不喜欢这个名字,尤其当别人开玩笑说什么女人如衣服,男人如手足的时候,”阮佑衣把写好字的纸放到祁晏面前,“你觉得我应该坚持现在的路吗?”

“就算我说不能,以阮小姐的性格,也会继续坚持下去的,”祁晏看了眼纸上的字,“至于女人如衣服这种话,我觉得不用太放在心上。反正天下没几个男人敢在外面裸奔,法律也不允许。”

阮佑衣被他这话逗笑,“这么说来,还是爱人比较重要。”

祁晏挑眉:“我的朋友与爱人从未让我陷入过这种选择题里面,所以我不用考虑这种问题。”

阮佑衣:……

“衣,这个字最开始的含义就是包裹在物体外面的东西,当然它在古时候还有一个意义,那就是象征着能力与地位,也就是权势。所以在我看来,这是一个很好的字。”

“这个字从形状上来看,有头有手有脚,十分的齐全。你所求的是事业,说明你不缺能力,不缺背景,也不缺运势,”祁晏笑了笑,“依我看来,你所求之事能成。”

阮佑衣捏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:“能成?”

“只要不放弃,就能成。”祁晏肯定地点头,“只是你心中似乎还有顾虑?”

阮佑衣苦笑:“是啊,世间其他人的言论我可以不在乎,唯独家人的看法却不得不顾。”

“沟通是理解的桥梁,”祁晏把这张纸还给阮佑衣,“你好好跟他们谈一谈,也许结局比你想象中更完美。”

阮佑衣看着祁晏,良久后笑了。

“是吗,谢谢。”

岑柏鹤坐在书房里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他看了很久,但是却没有翻动一页。

管家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,看着外面的天色道:“看着像是快要下雪了,祁先生还没回来。”

“嘭!”

书房的门被推开了,祁晏站在门口,笑眯眯地看着岑柏鹤。

“柏鹤,我们结婚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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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9 番外七

“你说什么?”岑柏鹤杯子里的茶泼了满桌,就连笔记本电脑也无法幸免,不过这种重要的时刻,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管笔记本了。岑柏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祁晏面前,“你说什么,再说一遍?”

“我说我们结婚!”祁晏拉着岑柏鹤在椅子上坐下,然后把一个小本本摆在他面前,“你看,这是我算的黄道吉日。”

“下个月十八号?”

“可不是嘛,为了算出适合我们两人的吉日,我静心推算了好多天,可都不够好,”祁晏叹口气,“本来这个月的二十六号也是难得的黄道吉日,不过那是男女婚姻的吉日,不适合我们两个男人。”

祁晏又给岑柏鹤解释了一番生辰八字与阴阳天合,从头到尾岑柏鹤就像是呆住了一般,只会嗯哦啊,提不出任何一条有用的建议。

“你……是不是不愿意?”祁晏把小本子一收,叹口气道,“那就算了,反正我们这个结婚仪式也不受法律保护。以我们两人的感情,结不结婚也一样!”

“胡说!”

岑柏鹤一把抓住祁晏,抽出他手里的小本:“怎么会一样,我明天就叫人开始安排,结婚地点就安排在我们家的那座海岛上怎么样?“

“还有新郎服也要重新定做,就剩一个月时间了,我要马上联系设计师才行,”岑柏鹤脑子里翻出无数个设想,整个人都陷入了狂喜状态,“伴郎准备十二个够不够?”

“对,还有厨师必须要星级大厨,还有戒指!”

“你先坐一会儿,我马上打电话联系!”

岑柏鹤说话太急,祁晏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,就看着岑柏鹤在书房里转来转去,不断的打电话,不断地接电话。

“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。”

“这个人不行,我要正宗的华夏菜宗师级大厨。”

“明星?先不忙,我要问问爱人有没有喜欢的艺人再说。”

“要多少钱都行,我不缺钱!”

祁晏第一次见岑柏鹤如此直白的跟人说他不缺钱,这简直违背了柏鹤平日里生活习惯。

他看了眼桌上已经黑屏的笔记本,以及滴着水的桌沿,帮他把笔记本电脑移开,然后用纸巾擦干了桌上的水。

不知道他碰到了哪儿,笔记本屏幕亮了起来,笔记本桌面很干净,除了必要的办公软件以外,没有任何娱乐软件快捷图标,背景图是他穿着一件套头毛衣,坐在窗户边看书的照片,不知道是柏鹤什么时候偷拍的。

他拿出手机对着笔记本桌面拍了一张,然后发朋友圈。

钱最帅:爱人的电脑桌面。

很快朋友圈有了动态。

沈道长、赵大师、裴大师、小杨给你点了赞。

王航:滚!

林硕:滚!

林鹏:肉麻!

钱最帅: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,却干不掉我的样子,呵呵哒!

“嘭!”

新来的秘书听到总经理办公室传来重物摔落的声音,好奇的看向给总经理当助理的同事:“总经理这是怎么了?”

“可能是大姨夫来了,”同事头也不抬道,“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,你要理解一个二十六岁还是老处男的男人心里有多苦。”

“老、老处男,”新秘书脸皮有些薄,“应该不至于吧。”

总经理长得不错,又是王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,像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女朋友?

“这可不是我说的,是总经理好哥们说的,”助理小声道,“你可千万别说漏嘴,要是让总经理听到,那就……你懂得。”

秘书缩了缩脖子,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八卦比较好。

“我去,这个祁小晏越来越恶心了,天天秀恩爱!”王航忙里偷闲刷了一把朋友圈,气得差点没砸了手机,越想越气不过,他直接打了一个电话到祁晏手机里。

“祁小晏!你差不多就够了啊,再这么秀恩爱,小心我拉黑你!”

“你每天晒乱七八糟的鸡汤科普文,我可没说你什么啊,”祁晏整个人都窝进被子里,“做人要公平,我忍了你,你必须也要忍我。朋友圈不就是拿来互相点赞,互相恶心鼓掌的嘛,我们还是不是好哥们了?”

“呸,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!”王航深吸两口气,“这大晚上的,雪还这么大,你不跟你男人抱被窝,跑来发什么朋友圈。”王航喝了一口咖啡,压下困意,“人比人气死人,我还在公司加班,你却过着悠闲的生活。”

“谁叫我有一个超级有钱的男人,还有一个超级有钱的妈,”祁晏语带得意,“这种事是羡慕不来的,嘻嘻嘻嘻~”

“我还是拉黑你得了,”王航恶心得差点把咖啡吐出来,“你给我好好说话。”

“好吧,你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了,”祁晏语气变得正经起来,“老三,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。”

“说。”王航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,正准备保存。

“我要结婚了。”

“什么?!”王航愣住,“跟谁结?老四,你可是正经人啊,跟岑柏鹤好好的,可别闹出什么形婚,到时候别怪兄弟跟你断绝朋友情谊。”

“你别胡思乱想,我的意思是说,我准备跟柏鹤结婚。虽然没有证书,但我们不想在仪式上欠缺。”祁晏笑了一声,声音传到王航电话那头,带着一点点温柔,“到时候你跟老二记得来给我当伴郎。”

王航愣了一下,随后笑道:“行啊,结婚地点安排好了吗?”

“柏鹤正在安排,不过结婚日子是我算的,”祁晏道,“等以后你跟老二准备结婚了,我也给你们算良辰吉日,而且统一良心价,只收五百块。”

“那你干脆先帮我算算,我未来老婆躲在哪儿,我怎么还没找到她,”王航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着鼠标,弯了弯嘴角,“我如果找到她,也不用被你天天喂狗粮了。”

“本天师掐指一算,你的姻缘还在三年以后,所以不用太着急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。”祁晏道,“下个月十八号,日子说定了啊,你一定要记得把那几天的时间空出来。”

挂了电话,王航看着手机半晌,轻笑一声,放下手机继续工作起来。

几天后,华夏传统文化研究工作室外,一位头发花白,穿着黑色加绒旗袍的老太太站在店门口很久,终于推开店门走了进去。

“老奶奶您好,请问您有需要吗?”林鹏见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迈的老人,想要伸手去扶这位老太太,哪知道老太太身后的保镖动作更快,把老太太小心的扶住了。

“你好,”老太太对林鹏笑了笑,显得慈祥又优雅,她看了眼这个古朴的工作室,“请问祁大师在吗?”

“您就是孙奶奶吧?”林鹏想起祁晏跟他说过,今天有个从海外归来的老太太会来拜访,“我们老板正在里面,您往这边请。”

“谢谢。”孙老太太再度向林鹏道谢,才缓缓往祁晏所在的屋子走去。

林鹏看得出她腿脚有些不便,但是举手投足间十分优雅,看得出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富裕却良好的环境中,才养出了她周身这股及时老去仍旧让人感到美的气质。

孙太太即使在海外也听过祁晏的大名,当她看到祁晏是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后,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,而是道:“祁大师,今日老身要打扰你了。”

“孙太太不要如此客气,”祁晏给她倒了一杯茶,“这是安神茶,对老人睡眠有帮助,您尝尝。”

“谢谢。”孙太太端起茶喝了一口,抬手让守在屋里的保镖都退了出去,然后才开口道,“祁大师,老身心里有很多事不曾弄明白,如今年纪大了,不想临老还糊里糊涂,所以希望你能帮我。”

“孙太太,我只能做到与玄术有关的事,若是其他,恐怕不能帮到你。”

“我知道,”孙老太笑了笑,“我心里这个难题,也只有祁大师能帮我解开。”

祁晏看着面前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,同样也笑开了:“您请讲。”

“我二十岁嫁给我家先生不久以后,便随他出了国。我幼时有一个好友,跟我睡过一个被窝,吃过同一个碗里的饭,我们还曾立下过誓言,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,”孙老太叹了一口气,“可是我后来虽回国过还几次,还曾托人打听过她的消息,但是却再也联系不上她。”

“我幼时母亲早逝,她虽与我年纪相仿,却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我,”孙老太苦笑,“说出来不怕你笑话,若不是她,我小时候大概会天天躲在角落里哭鼻子。”

“我老啦。”

“儿女都大了,唯一牵挂着的,只有这个小姐妹。不知道她……还好不好,我想跟她再坐在一起说说话,喝喝茶。”

“当年我们约好了,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。”

祁晏听完孙太太的话,沉默了半晌:“您一直在找她吗?”

“是啊,”孙老太面上露出疑惑,“可是一直找不到她,不知道她搬去了哪儿。那个时候网络不像现在这么发达,很多户籍资料随着搬家改来改去,想要查找起来也不容易,华夏这么大,连私家侦探都找不到她。”

“我听说祁大师有有一种寻人的法子,您能帮一帮我吗?”

祁晏沉默了片刻:“你有没有想过,结局不会是你想要的?”

孙老太愣了愣,随后笑道: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,可是我年纪大啦,今年已经八十八岁,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回华夏了。结局如何,我都能接受,至少……我能知道她在哪儿,这一生过得好不好。便是死了,魂儿也能找到她,跟她说说话。”

“我对不起她,当年的承诺没有兑现,”孙老太擦了擦眼角,“可我不能当这个承诺没有出现过。”

“好,我帮你。”

孙老太释然一笑:“祁大师,谢谢你。”

祁晏转身从多宝架上取下一个盒子,里面放着一盒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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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0 番外八

“这是什么?”孙老太可不会觉得这盒紫色的香是普通的东西。

“这是问神香,”祁晏取出九支香放到手里,对孙老太道,“取一缕功德,献祭于他们,也只能做出九九八十一根香而已,”祁晏三支香插入香炉之中,“传说中这种香可以帮人问天地,问阴阳,问前世今生,不过……”

祁晏收回手:“传说就是传说,它真正的用处只有一个,牵引主人心中的思恋,寻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人,”祁晏把三支香递给孙老太,“这个香有个特点,它帮助至善之人,至德之人,至仁之人,若有心术不正者,它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香。”

孙老太稳稳地借助这三支香,笑道:“我这老婆子一辈子虽无大能,至少……问心无愧。”

“好一个问心无愧,”祁晏笑了,“就是因为老夫人有这等心胸,我才敢拿出这问神香,若是其他人来,我可舍不得这种好东西。”

“多谢祁大师的盛赞,”孙老太笑得很好看,“不知道我需要做什么?”

祁晏点燃了一支红烛,点燃了剩下的三支香,转头对孙老太道:“先把香点上吧。”

九支香燃起,屋子里很快被烟雾笼罩,祁晏握住孙老太太的手,她的皮肤松弛,失去了弹性,就像是即将老去的枯树,勉强维持着挺拔的身姿而已,内里早垂垂老矣。

祁晏划破了自己的手指,在老太太掌心画了一个符,“老夫人,叫她的名字吧。”

“秦凤。”

孙老太的这个好友叫秦凤,一个长得十分漂亮,十分鲜活的年轻女人。

祁晏松开老太太的手,随着孙老太声音越老越沙哑,屋内的烟雾也一点点散去,九支香燃烧殆尽,只剩下一抹灰烬。

“祁大师,您找到她了吗?”孙老太声音沙哑得不行,祁晏给她倒了一杯水。

“找到了。”

“她在哪?”孙老太放下杯子,揪住祁晏的袖子,“她在哪?”

“她就在帝都,”祁晏勉强笑了笑,“要我带您去见她吗?”

孙老太面色大变,半晌后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孙老太原本与岑家有些沾亲带故,所以前几天岑爸爸跟他说了这件事后,他就答应了帮忙。实际上在看到孙老太的面相后,他就算到孙老太所求之人与她已经阴阳相隔。

可是面相并不是万能的,他愿意为了这个老太太再用一次问神香。

孙老太已经八十八岁了,比她大两岁的秦凤如果还活着,现在应该已经九十岁了。

世间有多少人能迈过九十岁这道坎?

泰宁山,是帝都有名的墓园所在之地,因为这里埋葬着无数因公殉职的英雄、义勇为死去的英雄,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大人物,所以几乎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这里祭拜,即便这些人可能与这里安眠的亡者毫无关系。

祁晏带着孙老太来到一座墓前,这座墓已经有些年头了,虽然打理得很干净,但是从墓碑的颜色就可以看出,墓地里的人已经去世了几十年。

孙老太戴上老花镜,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,苍老的双眼中涌出了眼泪。

“秦凤女士,已经……去世六十五年了,”祁晏觉得自己喉咙里堵得有些难受,“她结婚那天,楼里发生了大火宅,她救了三个孩子出来……”

“六十五年!六十五年!”

这个优雅的老人,在这一刻终于崩溃了,抱着墓碑嚎啕大哭起来。

“秦凤!我们约好了要见面,你失约了,我也失约了……”

孙老太哭得浑身失了力气,在保镖要扶她起来时,她却推开了保镖,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这个经受了风吹雨打的墓碑:“我们六十八年没见,没有想到再见竟会是在这里。”

“你还是这般年轻的模样,我却老了,不知道到了地下,你见到我的时候,认不认得出来。”孙老太擦干净墓碑,见墓碑旁边有一颗杂草,也小心翼翼的除去了,“你总说我傻,结果你比我还傻。”

她坐在地上,不管尘土弄脏她的旗袍,也不管此时的自己优雅不优雅,“老姐妹,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啦。”

“我老了,没几年可活了。”

“你若是还没来得及投胎,便在下面等等我,我们两一起去投胎,下辈子再做一对好姐妹。”

“罢了,还是投胎的好,你一个人待在那下面,该多冷,我舍不得啊,舍不得啊。”

孙老太取下老花镜,擦了擦眼角:“我不戴上眼镜,连你照片是什么样,都已经看不清了,你不会笑话我吧?”

回答她的只有山间的轻风,还有冰凉的墓碑。

“孙老夫人,天气凉了,”祁晏蹲在孙老太身边,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让我再看她两眼吧,”孙老太轻轻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,“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她了,总要看得仔细些,免得我记性不好,把她给忘记了。”

“那我在这里陪着您,”祁晏脱下身上的外套,披在孙老太身上,就地盘腿一坐,竟真的坐在了孙老太身边。

孙老太摸了摸身上的外套,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:“你这孩子真有意思,一定很逗女孩子喜欢。”

祁晏笑得一脸淡然:“我能让柏鹤喜欢就好。”

孙老太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惘然:“是啊,只要让对方喜欢就好,孩子,你是个明白人。”

“我不懂同性之间的爱情是什么样的,就连我跟我先生这一辈子,也是敬重多于情爱。这一辈子,我为丈夫活,为孩子活,现在回想起来,真正快意的岁月,也只有未出嫁时的那二十年时光而已。”

“嘘,”孙老太把手指拿到嘴边比了比,“这种话我今天说了,你明天便忘了吧。”

祁晏摇了摇脑袋:“我是记忆能力很差的机器人,请美丽的太太随便说,我转头就忘记了。”

“真好,你这孩子真好,比我的那两个孙子招人喜欢,”孙老太靠着好友的墓碑,像个天真少女那般露出了微笑,“我嫁到孙家时,不过二十岁的年龄,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娘家的脸面,夫家的脸面,什么情啊爱的,在我们这样的家庭,那就是笑话。”

“女人啊……”孙老太的脸颊碰触到冰凉的墓碑,像是找到了某种依靠,“我这辈子有太多的不甘,太多的无可奈何,到了现在,也不过是别人口中的孙老夫人而已。”

“真羡慕你们现在这些孩子,可以为自己的路做出选择,可以做自己,”孙老太拍了怕祁晏的手背,“好好跟柏鹤那孩子过日子,你们都是好孩子。爱就在一起,不爱就分开,不要为难彼此。”

“我知道了,谢谢您。”祁晏想,这只手虽然苍老无比,但是内里却仍旧是那么的柔软。

“走吧。”孙老太最后一次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墓碑,“改回去了。”

“您不再看看了吗?”祁晏看到老人眼底的不舍,“我可以再陪您一会儿。”

“不用了,”孙老太笑着摇了摇头,“我已经把这一切记在心里了。”

孙老太回了国外的家中,十天以后,一位律师找到了祁晏。

“祁先生,孙老夫人已经去世了。”

祁晏愣了愣,看着律师递到自己面前的大信封,信封样式很古老,土黄色的外壳,不见半点花哨的设计,上面写着几个娟秀的字。

字的内容是:祁晏亲启。

“孙老夫人特意留下遗嘱说,她在帝都的那套别墅留给您,作为您帮她寻人的报仇,”律师把一份份证明拿了出来,同时还有一个红木盒子。

“这是她给您的新婚礼物。”

祁晏打开盒子,里面放着一对玉珠男士手链,盒地放着一张便签,上面写着百年好合四个字,字迹跟信封上的一模一样。

“如果您确认无误的话,就请您在上面签字。”

祁晏沉默地在文件上签了字,然后送走了这位秘书。

拿着信封,祁晏回到了书房,然后用裁纸刀打开了这个信封。

信封里放着几张照片,照片里的两个少女很漂亮,笑起来的双眼就像是天上的星辰,祁晏把照片放下,看完了这封信。

这封信很长,像是一个老人的喃喃自语,又像是一个少女在对他讲一个故事。

她说,谢谢他为她披外套,这是她先生从未对她做过的事。

她说,终于可以去见老姐妹了,她很开心。

她说,祝他幸福美满,白头到老。

祁晏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无关的路人,参观了别人的一生,却在结局的时候,无意让这个人的人生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圆满。

这封信的落款写着何婵娟,这是孙老夫人的名字。

婵娟。

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
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。

至少,他记住了这位何女士的名字。

起身找到一个大木盒,祁晏把信件、照片、以及那份遗嘱都装了进去。

拿起红色的便签时,祁晏说了一声谢谢。

天下间的人来来往往,有人一辈子都是陌生人,有些人却相遇又错过,还有人相守了一生。

可是除了他们自己,除了重视他们的人以外,没有人关心他们叫什么,他们是否高兴,是否过得好。

大家都太忙了,忙得无瑕关心他人。

心存一丝善意不是什么坏事,或许不知道哪一天,这丝善意就会暖了别人的人生。

盒上盖子,祁晏笑了。

愿你们来生如姐妹,亲密友好不分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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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1 番外九

“妈。”祁晏走到陶艺茹面前,抱了抱她。

陶艺茹反手拍了拍祁晏的后背,把一束花放在墓碑前:“知道你找到了能相守一生的人,你爸爸会很高兴的。”

祁晏扭头看向对着墓碑鞠躬的岑柏鹤,笑着点头:“嗯。”

“山上风大,我们回去吧,”陶艺茹戴上手套,表情十分的淡然。丈夫刚去世那几年,孩子也丢了,她白天在公司与一群人勾心斗角,争权夺利,回到家里便开始以泪洗面,很多时候醒来的时候,枕头都是湿的。

或许是那个时候哭得太多,那时候的感情太浓烈,她现在回想起丈夫,心情反而平静了。记忆还是那么清晰,唯独感情一点点褪了色,丢去了浓烈,唯独留下遗憾与怅然。

她不是不爱丈夫,只是时光太久,久得……忘了那份爱的感觉。

看着一左一右扶着自己的两个年轻人,陶艺茹回头看了眼墓碑,她早年不幸,如今也算得上是圆满了。

陶艺茹回到家,留两个孩子吃过饭以后,就把两人赶走了。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,她不是一个喜欢把孩子一直绑在身边的长辈,有时候有一个单独的个人空间,也算得上是另类的享受。

晚上六点过后,陶言突然找到了她,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女人。

陶艺茹认识这个女人,她的大嫂,当年那个熬不过心中愧疚,告诉她孩子不是丢了,而是被她那个好妈妈卖掉的大嫂。

“坐吧。”陶艺茹指了指沙发,左腿搭在右腿上,“这么晚了,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吗?”

“姑妈,”陶言嘴唇颤了颤,“我爸癌症晚期,医生说他可能就这几日了,他说,他想见一见你。”

“见我?”陶艺茹好笑的看着陶言,“我们随是兄妹,可又有多少兄妹情,大约没什么可见的。”

听到陶艺茹这么说,陶言竟也说不出别的,只能沉默的看着陶艺茹手里的红酒,气氛顿时寂静下来。

陶言的妈妈交握着双手,她是个懦弱的女人,即便现在有个做明星的儿子,她也不敢正眼看陶艺茹,“妹妹,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,都是在强人所难。我今天跟阿言过来,不是来劝你的,而是来看看你还有……你的孩子。”

“他很好,”陶艺茹轻轻晃着杯中的酒,“见面就不必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,”陶母站起身对陶艺茹鞠了一躬,“艺茹,这些年,对不起了。”

陶艺茹没有说话,也没有动,她看着眼前这个懦弱的女人,半晌后开口道:“你后悔过吗?”

“我不懂得什么叫后悔,”陶母眼神有些麻木,“当年我家拿了你家的聘礼,嫁到陶家就成了陶家的人。你哥脾气不好,酒喝多了就打人,可是我没文化,没本事,从小见到的就只有村头到镇口那么大的地方,我若是离开了陶家,我娘家不会要我,我去了外面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。”

她摇了摇头:“这一辈子不就这么过去了么,阿言成了大明星,他便不再打我了。我学会了上网,才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,叫……叫……”她极力回想着那个成语,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
“瞧我,又丢人了,”她尴尬地笑了笑,“很多网友说我这样的人,活该一辈子受苦。大约他们说得对,我这辈子就这样了。”

“妈!”陶言握住陶母的手,“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?!”

陶母笑着摇了摇头:“还是现在的小姑娘好,书念得多,有眼界,不用靠着男人也能活。”

她小时候家里穷,连一天书都没念过,父母跟她说,她是女孩子,要照顾好哥哥,哥哥长大了是个出息人,她要好好照顾哥哥。后来哥哥结婚,家里缺钱,她就嫁到了陶家。都说陶家两老风评不好,女孩儿若是嫁到他家,肯定会受婆婆磋磨,可是谁叫她家给的聘礼多呢,够她哥哥娶邻村的媳妇儿了。

再后来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,她整日在农田与灶头打转,连电视都只能跟着自家男人一起看,人蠢,胆子小,哪里比得上现在的小姑娘。

想到这,陶母想说,她不后悔。可是张开嘴,她却一个字说不出来。

这辈子……就这样了,也只能这样了。

“我陪你们去医院看看。”陶艺茹放下酒杯,传上帮佣拿过来的大衣,“走吧。”

陶言走在姑妈与母亲的身后,心里苦涩得难受,姑妈与他妈走在一起,在外人看来,说她们是母女,只怕也有人相信。他爸不是一个好丈夫,也不是一个好父亲,他从小熬更守夜的读书,后来又整容拼命赚钱,就是为了让他妈过上好日子。

可是他出名了,却不敢再明着站出来支持让父母离婚,怕媒体抹黑他,怕□□影响了他的广告代言,所以母亲仍旧一日一日的忍耐着。反而是他爸风风光光的活着,时不时向人炫耀,他有个明星儿子。

明明从小一手一脚带大他的是妈妈,可是到了最后风光的却是他爸,他妈仍旧只能在家伺候他爸。

陶言心头苦意更浓,快步走到陶母身边,轻轻揽住了她的肩。

陶大哥住的医院是帝都一家有名的肝病医院,陶艺茹见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骨瘦如柴,形销骨立。

“妹……”

陶艺茹没有取下口罩,她站在陶父面前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。

“对、对不起,”陶父看着陶艺茹,“妹妹,对不起。”

“三十年前,你打我的时候应该说这句话,在二十五年前,你跟爸妈弄丢我孩子的时候,应该说这句话,”陶艺茹眼神平静,“你的对不起我接受了,但是我不原谅你。”

“嗬嗬。”陶父发出巨大的喘息声,他看着陶艺茹,满脸痛苦。

“你想说什么?”陶艺茹漂亮的手指做了一个“嘘”的动作,“你忘了吗?”

陶父盯着陶艺茹。

“那时候你说,我一个丫头片子,能有什么出息。”

“你看,”陶艺茹取下口罩露出一个漂亮到极点的笑容,然后又戴上了口罩,“现在就是我跟你之间的差距。”

“你这辈子,到死也不过是个垃圾。”陶艺茹讥讽道,“恶心。”

陶父挣扎着想从病床上爬起来,但是现在他只能可怜的在床上蠕动,陶艺茹看着他这么狼狈的样子,忍不住轻笑出声,然后转身走出了病房。

陶母看了眼病房里的男人,犹豫了一下,跟在了陶艺茹后面。

两人都没有说话,陶艺茹把口罩摘下来扔进了垃圾桶,陶母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。两人走进电梯,下楼,然后陶母便看到了站在医院大门口的年轻人。

年轻人长得很好,眉毛眼睛像极了小姑,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女士大衣跟围巾,应该是特意来接小姑的。

“妈,天气这么冷,你怎么穿这么少?”年轻人看到小姑,快步走到小姑面前,把外套披在她身上,还体贴的把围巾替她系好。

陶母握了握手,把手揣进了自己上衣口袋里。

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,年轻人朝她笑着点了点头,然后挽着小姑的手往一辆车走去。

陶母看着母子二人的背影,忍不住往外走了几步,知道寒风吹到她的脸上,她才反应过来,停下了脚步。

“妈,”陶言从大门口跑出来,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,“医生说,爸他不太好了。”

陶母抓着身上的外套,麻木的点了点头。

一天后,陶父因为患病过重,抢救无效死亡。

母子二人只准备了一个简单的葬礼,便把陶父安葬了。

“阿言,我前两天说,你小姑的孩子要结婚了?”陶母叹口气,“他的婚礼,肯定不会邀请我们。”

“爱邀请不邀请,我还没时间去呢,”陶言嗤了一声,“妈,你现在就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,你只要好好保重身体就好。”

“我们一家子都欠人家的,怎么能不操心,”陶母掏出一个盒子,“我听说有钱人家里,结婚都讲究金银多。我也没什么东西能送的,这个你帮我送过去吧。”

陶言打开一看,里面竟是一枚几十克重的金观音,这对于岑柏鹤或者祁晏来说,都是看不上眼的东西,但是对他妈而言,却是极其珍贵的好东西。

“妈!你这是何必!”陶言奇迹,“这可是你攒了很久的钱!”

“有你在,我还怕缺钱吗?”陶母笑了笑,“你就当是帮妈这个忙好了。”

陶言忍了忍,还是答应了下来。

一天后,祁晏看着陶言送到自己面前的红色绒盒,伸手打开了盒子。

观音的雕工不算太好,盒子也不太高档,但是这块东西的重量却不算轻,买下来大概要花一万以上了。

陶言以为祁晏不会收,或是露出嫌弃的表情。

“谢谢,”祁晏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邀请函,“这个月十八号,希望令堂能有时间来参加我的婚礼。”

陶言看着邀请函上写着的周翠这个名字,心情十分复杂。

“我们家敢办完了丧事,我们去参加你的婚礼可能有些不太合适。”

“你误会了,我只邀请了令堂,与你没关系,”祁晏头微微一歪,“另外,我从来不相信这些,我相信科学。”

去你个腿儿的!

一个风水师说自己相信科学,死不要脸!

陶言把请柬带了回去,他知道他妈不会去,就像他知道,他在祁晏那里不受欢迎一样。

就这样吧,他们两家现如今本就没有多少关系了。

岁月静好,各自安好,过往就让它埋葬在岁月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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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2 番外十

“队长,祁大师结婚的地方究竟在哪儿啊?”向强看着窗户外白茫茫的白云以及一望无垠的大海,“有钱人真会玩,结婚直接包机,这要花多少钱啊?”

“这你就不懂了吧,对于真正有钱人来说,钱乃身外之物,花出去的也只是一串数字,”坐在旁边的殷娜道,“我还在想,以祁大师跟岑先生的感情,怎么也要举办一个婚礼才对,没有想到拖到现在才办。”

几年前的那点小暗恋,早就消失在了岁月中,现在谈及祁晏与岑柏鹤,对她而言,那就是一对时不时在朋友圈秀恩爱的狗男男。

一开始他们加到祁大师的微信后,内心是激动的,情绪是亢奋的,知道后来他们发现祁大师的爱好竟然是秀自家男人,隔三差五的秀,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秀,偏偏这个男人确实还很优秀,长得好,人体贴,有钱,脖子下面全是腿。拿着这样一个男人天天秀,让其他女孩子见了,难免就觉得自己男朋友或者老公差了那么一点。

所以说祁大师也真是作孽,因为他,不知道部门里几个女同事回家跟男朋友吵过几次架了。

因为他们部门经常跟祁大师有来往,所以这次部门派了他们三个代表过来,算是给祁大师撑腰。岑家这样的豪门,宾客肯定非富即贵,他们虽然没钱没势,但好歹也是国家高级安全部门的人,一定不能弱了祁大师的气势。

祁大师生母家虽然有钱,可是他们家亲戚少,人口数量上与岑家一比,就弱了很多啊。

特殊小组的一群人为了祁大师的婚礼可谓是操碎了心,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工作性质特殊,不能全体出动,这会儿他们整个部门的人恐怕都来了。

与特殊小组乘坐同一架包机的还有祁晏大学毕业后,认识的那些大师们,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后,谈起的话题也不用太顾及。

“现在水果的成本价越来越高,害得我也不得不跟着涨价,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啊,”这是某个在小区门口开水果铺的天师,他对郝美丽抱怨道,“我的价格算是附近几条街最低的了,就这既然还有人抱怨我卖得贵,你说这讲理不讲理?”

“你还好意思说,我上次到你这买水果,你竟然收我跟其他人一样的价格,咱们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,你还干这种事,”郝美丽听到水果这件事,就气不打一处来,“我不想你,你找别人抱怨去。”

原本对天师这类神秘人物抱着幻想的大师们,听到这段对话以后,都沉默起来。

没有想到天师的日子过得如此朴实接地气,也许路边一个卖烤红薯的大爷,小区里扫地的环卫工,都有可能是天师。

天师无处不在,天师如此的……普通。

他们这些大师,每天过着受人尊敬的生活,他们从未想过,开个小水果铺子,开个小书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。明明天师那么厉害,给人看个风水,算个命,所赚的钱比他们开铺子一年赚的钱都多,何必还守着一个小铺子呢?

大概这就是他们与天师之间的心境差别,学无止境,他们不能因为别人尊称他们为大师,就忘了自己的本心。

几位天师不知道他们随口几句闲聊,就能让其他人想出这么多东西来,实际上他们就是闲得无聊,想要过一过普通人生活而已。他们不缺钱,不缺房子,也不缺地位,缺的就是年幼时光不曾体会过的普通人生活而已。

真相往往很简单,但是人们总是喜欢把它们想得很复杂。

“各位尊敬的客人你们好,飞机即将降落,请贵客停止在走廊上走动,”一个空乘走了出来,微笑着道,“月亮岛欢迎你们的到来。”

月亮岛,岑家祖上买下来的岛屿,原本叫纳西莎岛,不过当它落入岑家先祖后,就改了一个具有华夏风格的名字。

华夏人向来对月亮有着美好的期望,加上这座群岛的主岛外形像极了弯月,所以就有了月亮岛这个名字。

在座众人都知道岑家有钱有底蕴,但是在听完空乘对这座岛的介绍以后,他们对岑家的财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。

飞机很快降落,岛上各种设备齐全,风景美得可以入画,他们脚踩在地面,就有工作人员过来热情的接待他们,“各位贵客,请往这边走。两位新郎正在准备明天的婚礼,所以没有时间来接待诸位,希望各位不要介意。”

“没事没事。”众人纷纷表示理解,这种大多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,当事人肯定比较忙,他们这些客人自己找乐子就好。

工作人员带领众人到了休息的房间,向强趴在阳台上,看着远处的沙滩,满脸羡慕,随后感慨道,“其实祁大师是个厚道人啊。”

明明他可以一边秀恩爱一边炫富,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,而是选择单纯的秀恩爱,可见人家是多么的体贴。

其他人听到这话,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还是该赞同,但是能够自己拥有一座岛……

这事若是落在他们自己身上,肯定要拿出去吹一辈子了,只可惜他们有的人买套两居室还背了一屁股的房贷。

“这里的风景真美,”祁晏站在落地窗前,转头对岑柏鹤道,“比玫瑰岛还要美。”

“你喜欢就好,”岑柏鹤从他的身后环住他的腰,在他耳边轻声道,“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,你紧张吗“

“我不紧张,但是你看起来很紧张,”祁晏握住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,小声笑道,“这是婚前恐惧症?”

“不,这是婚前过于激动症,”岑柏鹤吻了吻他的耳垂,“你要不要帮我缓解一下?”

“怎么缓解?”祁晏扭头似笑非笑地看他,“不如你教一教我。”

岑柏鹤的手猛地往下,把人拦腰抱起来放到床上,“当然……是这样。”

岑家这边,岑大哥正在四处寻找自家明天就要当新郎的弟弟,可是他在四处转悠了一圈,也没有看到人影,打手机也是忙碌状态,最后他扭着岑三哥道,“三弟,你看到柏鹤没有?”

“我刚才看到他好像去小晏的房间了,你找他干什么?”岑三哥见他大哥忙忙碌碌的样子,“东西不都准备好了吗,还有什么好担心的?”

“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了,今天待在一个房间是不是不太合适?”岑大哥犹豫了一下,“刚才工作人员告诉我,小晏那边的几位天师、大师都到了,我想着要不要通知他们两个去见见。”

“别急,”岑三哥看了眼手表,“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见面也一样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好了,你别操心这个了,我们两兄弟先去拜访一下他们,”岑三哥拉着岑大哥就往外走,“人家新婚夫夫,有说不完的话,你跑去打扰他们干什么?”

两人说说笑笑的离开,拜访完那些大师们以后,就快要到晚饭时间了。

一到吃饭时间就准时出现的祁晏与岑柏鹤相携走了出来,两人忽然还没有结婚,但是在他们走出大门的那一刻,现场就爆发了热烈的掌声。

“钱钱,恭喜了啊!”

“岑五爷,恭喜恭喜。”

“百年好合,早……生活美满。”

“真般配啊,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双。”

不管之前这些人对男人结婚这种事有多不能接受,在面对两位新人的时候,说着不要钱的喜庆吉利话,只求能在新人面前露个脸。

岑五爷,岑家老爷子最宠爱的儿子,他们能得罪吗?

不能。

祁晏,京城里有名的风水师,人年轻本事却不小,这样的人他们能得罪吗?

不仅不能,还不敢。

都说像这样的天师,都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,谁若是得罪了他们,很有可能被诅咒,然后一家子都倒霉,所以面对祁晏,他们不自觉就先气弱了。

祁晏的朋友来得不少,但是亲人就只有陶艺茹一个,陶言的母亲果然没有来,倒是陶言今天给他发了一条恭喜的短信,只是不知道是想发给他看的,还是想给柏鹤看的。

晚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怎么闹腾两个新人,就怕明天正式婚礼的时候,他们两人会没有精神。

“钱钱,”王航把一只盒子递到祁晏面前,“这是我跟林硕一起给你准备的新婚礼物。”

祁晏打开一看,这是一个100克的金砖,他忽然想起在大学的时候,大家曾互相开玩笑,谁结婚大家就凑钱买个金砖,比什么礼都来得有用。

“谢了啊,”祁晏把盒子放进外套口袋里,“礼物我收了,但是礼金你们还是要照给不误。”

“祁小晏,你可要点脸啊,都是身家几十亿的土豪了,还在乎这点东西?”王航给他犯了一个白眼,“还是不是好哥们了。”

“就因为我们是好哥们,我才好意思跟你们要,”祁晏笑嘻嘻的伸手抱了抱王航,“不管怎么说,谢了啊,哥们。”

“你小子,”王航捶了捶他的胸膛,“咱们兄弟之间,谁跟谁啊。”

祁晏反手拍了拍他的后背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王航推开他,笑道:“行了啊,待会儿岑五爷看见了,吃了飞醋我可不负责的。”

“你想负责,我还不让你负呢,”祁晏把手插在裤兜里,“那我回去了,你早点休息。”

“嗯,”王航抬了抬下巴,“走吧。”

祁晏转身走了几步,见王航还站在那里,便道:“你干嘛呢?”

“看你的背影是不是够伟岸啊,”王航翻个白眼,“快去睡吧你,明天别顶着熊猫眼出来结婚。”

祁晏笑嘻嘻的点头。

“老四,祝你幸福。”

“谢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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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3 番外十一

“今天的天气很好。”

“嗯,阳光灿烂,没有大风。”岑柏鹤握住祁晏的手,“你把日子算得很准。”

外面坐满了宾客,各界成功人士,政界名流,就连现场弹奏曲子的都是有名的乐队,无数鲜花铺在地上,肆无忌惮地向宾客们展示了主人家不缺钱,一点都不缺钱。

因为祁晏与岑柏鹤结婚这件事,外界的猜测很多,不过大都觉得岑家对祁晏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欢迎,只不过祁晏有本事让岑柏鹤身体越变越好,才不得不妥协。

可是当他们来到现场,发现岑家上上下下都满脸红光,就差没高兴写在脸上的样子,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,那就是岑家对祁晏真是半点意见都没有,不仅没意见,恐怕还十分欢迎。

有与陶艺茹、岑家都有生意来往的人在心中庆幸,幸好他与两家关系都不错,以后两家人强强联手,这两家人吃肉,他们这些人也能跟着多喝一口汤。

当然还是有很多人想不明白,为什么两个好好的男人放着软乎乎的美人不喜欢,偏要互相纠缠在一起。情呀爱的真有那么厉害,能够忽略对方硬邦邦的身体?

嘭!

忽然礼炮声响起,漫天的花雨落下,伴随着花香,优美的琴声,两个新人手拉手从红地毯一头走了过来。

一人白西装,一人黑西装,明明是互相对立的颜色,却又说不出的和谐。

岑柏鹤与祁晏双手握在一起,眼中只有彼此,再无其他。

“我们愿意不离不弃。”

“生同袍,死同穴。”

“白首不离,至死不渝。”

祁晏歪头看着岑柏鹤的样子,轻声笑了出来,伸手环住了岑柏鹤的肩。

“亲一个,亲一个!”

岑柏鹤看着下面起哄的人,有钱钱的好友,还有一些他公司的高管,他对这些人笑了笑,伸手遮住祁晏的脸,低头亲了下去。

“咦~”

众人发出嘘声,觉得岑柏鹤实在太小气,亲都亲了,还用手挡住脸,这让他们看哪儿?

祁晏小声在岑柏鹤耳边道:“你可真够坏的。”

岑柏鹤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:“我知道他们想看,但就是不给看。”

这次两人婚礼的司仪是国家台著名主持人,全华夏没几个人不认识他,这会儿他看着两人虐狗的行为,道:“看来我们两位新郎的感情十分深厚,祝他们生活幸福美满,白头偕老!”

现场再度爆发出热烈的掌声,年轻的人闹得开,非要说什么抢捧花,可是祁晏与岑柏鹤是两个大男人,哪来的捧花,所以最后变成了抢红包。

这个岑柏鹤早有准备,厚厚一叠红包像是不要钱一样,瞬间被大家抢完。这个时候,就算身家上亿的人,都会觉得如果少抢一个红包会损失上亿,多抢到一个红包的人,便会乐得见牙不见眼。

华夏人对婚姻看得很重,同时他们又觉得新人身上是带着喜气的,抢到他们的东西,那就是沾上了喜气,能走好运的。

看着朋友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块儿,祁晏对岑柏鹤道:“还是你有经验。”

“我也没有经验,”岑柏鹤立马解释,“我只是跟人打听了一下,想了几个应急方案。”

“嗯,”祁晏握住他的手,“我家男人果然是最棒,最聪明的。”

“两位新郎,快过来拍照。”林硕拿着相机,朝两人招手道,“快点。”

祁晏与岑柏鹤对视一眼,笑着走向前,留下了一张张热闹的照片。

蓝天,阳光,海滩,灿烂的笑脸,还有他。

祁晏抬头看着天空,露出一个笑容。

老头子,谢谢你,你算的对,我这辈子确实是富贵命,福泽有余,家庭幸福。

二十五年前,他从垃圾堆中捡起来他。

二十年前,他开始教他读书习字,给他讲玄术界的故事。

十八年前,他开始上小学,是他教会了他,术士不是骗子,也不是不读书,连书都念不好的人,做不了术士。

十五年前,他告诉他,做术士者万事皆可随心,但却不能泯灭良心。其身不正,心便不正,心术不正者非人,又何来的心?

十二年前,他告诉他,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自己。

十年前,他告诉他,每个人的路都要靠自己,他不可能一直陪着他。

八年前,他坐在破旧的摇椅上,握住他的手,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
他说:死不是结束,而是开始。

他一生欠他良多,可是这辈子却无法偿还了。唯有把他记在心里,牢牢的记着。

因为唯有他,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,若是连他都忘了,还有谁记得他呢?

天一门人,一生仅有一个弟子,不在意后人怎么看自己,但是作为徒弟的却不能理所应当的忘记师傅。

“小心阳光刺眼,”一只手掌拦在他的眼前,“这里的紫外线强烈,等下婚宴结束以后,你去戴一顶帽子。”

祁晏眨了眨眼,适应了阳光的强弱差别以后:“好啊。”

岑柏鹤在他脸颊亲了亲:“走吧,我亲爱的丈夫。”

祁晏扭头看他,在他下巴上回了一吻:“好,我亲爱的丈夫。”

婚宴准备得十分丰盛,宾客甚至怀疑,岑家这是有钱没处花,平时不炫富,积攒到今天,一口气全部发泄出来了。

不过吃婚宴的人,总是希望主人大方一些,这样他们也能吃得更开心,更庆幸。大家推杯换盏,谈着生意经,育儿经,又或是一些乱七八糟不起眼的八卦,然后与新郎们碰一碰杯,再送上一次祝福。

好在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,不爱灌新郎的酒,不过伴郎团的人倒是喝了不少。酒宴散去后,王航喝了一支解酒的药,脸颊绯红的坐在椅子上发愣。

“钱钱结婚,你这个大哥哥是不是有些不适应?”林硕拍了拍他的肩,在他旁边坐下。

“什么哥哥,”王航切了一声,“他这么不省心,有人愿意把他收了,我高兴还来不及。”

“别嘴硬了。”林硕笑了笑,他喝了不少酒,说话的时候也少了几分顾忌,“我们宿舍里四个人,你跟钱钱的关系最好,我见你平时总是操心钱钱的事,可没见你对我们那么细心我。”

“你们能一样吗?”王航白了他一眼,“你们有家人,钱钱就一个人,我要是不对他细心点,他吃亏了怎么办?”

林硕摇了摇头:“你就嘴硬吧,别说你,就连我也有些舍不得。”

朋友结了婚,他们这些兄弟就要开始退居二线了,想到自己当亲弟弟养了好几年的兄弟就这么被其他男人勾走了,他的心情很奇怪,有一半是高兴,还有一半是泛酸。

“嗤。”

王航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,却没有再反驳。

兄弟二人呆呆地坐了很久,林硕突然叹口气,“看来我们是单身太久了。”

王航摸着下巴点头:“你说得有道理。”

“什么有道理?”祁晏走到两人身后,伸手环住两人的脖子,“怎么坐在这里,走,我们打排球去。”

“你跑来干什么,不去陪着你的新郎?”王航没有想到祁晏会突然出现,吓了一跳。

“新郎晚上再陪,咱们兄弟几个好长时间没好好聚一聚了,”祁晏拍了拍他们的背,“走,最近我做了健身,肯定能赢。”

王航回头看了一眼,发现岑柏鹤换了一身运动装站在不远处,便笑道:“什么晚上再陪,我看你是想找我们两个陪你们俩打球吧?”

“好兄弟分得这么清楚干什么?”祁晏拉了拉头上的帽子,“速度走,别废话。”

“行啊,老二,让他们两个见识见识咱们单身狗的厉害。”

“厉害在哪,五根手指很灵活吗?”

“祁小晏,你要点脸!”

岑柏鹤看着祁晏与两个好友打打跳跳的往这边走来,唇角微微一弯,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。

新婚后的第三天,祁晏做了一个梦,梦里的他小小的,坐在高高的树枝上,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手背上,老头子坐在树下的摇椅上,慢悠悠地喝着茶。

“臭小子,又爬这么高。”

“这里高,看到的风景更好。”

老头子笑眯眯地看着他:“站得高是没有用的,最重要的是心境,心境高了世间万物都会在你的脚底。”

“什么是心境高?”他看着阳光下的师傅,对方身上似乎环绕着神秘的光圈,虚幻得有些不真实。

“你现在还不明白吗?”

他愣愣的看着师傅,忽然身下的树枝变成了飘忽的白云,斑驳的阳光消失不见,他独自站在云端中,唯有那破旧的摇椅轻轻晃悠着,空荡荡地,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。

睁开眼,祁晏看到墙上的大红喜字,转身抱住身边男人的腰。

男人睁开眼,在他额际轻轻一吻。

“柏鹤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们在落地上那里放两把摇椅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时光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停留,每一时,每一刻,它都背负着人类的记忆与过往一步步往前走着,它帮人丢去不想记起的东西,就像是最无辜最公正的旁观者。

有些美丽的花朵盛开以后化为虚无。

有些花朵盛开后变成了世间最美丽的果实。

不管有没有结果,至少鲜花盛开过,美丽过,就像是人的光阴,总有那么一块地方无怨无悔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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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4 番外十二

时隔八年再次进京,王丽穿着漂亮时髦的长裙走出机场,她的头发也特意打理过,就怕自己见到恩人的时候会失礼。

八年前,她万念俱灰,只求一死,若不是那个年轻的大师借她三千块钱,又说她的父母在等着她,她大概真的从废弃楼房上一跃而下,结束自己无望的人生。

那时候的她,真的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希望,活不下去了,现在回想起来,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可怜又可笑,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,差点连父母都抛弃了,把希望都抛弃了,实在是太傻了。

招了一辆出租车,她把地址告诉了司机。

“这个工作室可真出名,我搭载了好几次专程去这间工作室的客人了,”司机大叔非常健谈,“有些小姑娘说里面有大帅哥,所以要去看,有些是信什么命理天道,非要去找这个高人去算。这个高人真的有这么厉害,让这么多人哭着求着让他算?”

王丽笑了:“是啊,这位大师很厉害。”

“嘿,”司机感兴趣了,“你找他算过?”

那个工作室的老板他见过,娃娃脸,卷头发,笑起来还有酒窝 ,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,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算命的人。

“是啊,八年前我找他算过,”王丽看着窗外白灿灿的阳光,心情比这些阳光还要灿烂,“如果不是这位大师,我这会儿只怕已经不能出现在这里了。”

“那你今天可能有机会见到人,”司机叹了口气,熟练地操纵着车子在车流中穿梭,“据说找这位大师的达官贵人非常多,但是这位性子比较怪,说跟这个人没缘分,那就是没缘分,别人拿再多的钱他也不算。就这点来说,这位大师还真像是高人。”

“大师本来就是高人,还是一位心善的高人,”王丽心情极好,加上司机大叔十分面善,便提起了八年前的事,讲完以后,她语气平静道,“对我来说,他就是我这辈子遇到的高人。”

司机大叔走街串巷,听过的故事也不少,但是像这样的还真不多,他听完沉默了半晌:“大妹纸,你这是遇到好心人了啊。”

“是啊。”王丽点头,若没有这位大师,哪还有如今的她呢?

司机大叔忍不住想,等哪天他不开车,也去让这位大师算一算吧,也不知道他跟这位大师有没有缘分。

“华夏文化研究工作室到了,”司机大叔看了眼价格表,总价一百二十八,“大妹子,相逢就是有缘,我收你一百块就行,祝你以后顺顺利利,平安幸福。”

“这怎么可以,”王丽从包里掏出一百三,“你赚钱也不容易,怎么能……”

“妹子,你瞧不起人是不,说一百就一百,”出租车司机抽了一百块,关上车门就走,王丽连反应都还来不及。

王丽愣了几秒钟,才往那间看起来装修风格十分古朴的工作室走去。

刚走到门口,就有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替她拉开了门:“女士,欢迎您的光临。”

“谢谢,”王丽看着里面豪华的装修,显得有些拘束,“请问……大师在吗?”

“大师?”林鹏看着眼前这个女人,大约三十五岁,头发精心打理过,裙子价格大约也在四位数以上,应该不是豪门出身的人,但应该是家境殷实,生活无忧的那类人,不知道她想要什么,“你说的是祁大师?”

“我不知道他姓什么,我是来还钱的。”王丽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,“不知道大师现在有没有时间见我?”

“那请您在旁边稍坐一会,祁大师正在帮人解决问题。”林鹏倒了一杯茶放到王丽面前,“红茶,您喝得习惯吗?”

“谢谢。”王丽看着眼前这杯茶,想起八年前大师请她吃零食时的样子,忍不住道,“你是大师的徒弟?”

“不,我是他的助手,”林鹏摇头,“祁大师说,他还没到收徒的年龄,而且我命太好,做不了他的徒弟。”

“命好不好吗?”王丽喝了一口茶,“命好的人活得开心。”

林鹏想起自己幼年时期的生活,其实觉得那样的时光与命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,也不知道祁晏所谓的命好标准有多低。这样的想法他没有告诉王丽,只是笑着摇了摇头。

王丽外外面坐了半个小时,疑惑地看了眼大门:“这会儿没有其他人来吗?”

“他们不会来了,”林鹏指了指门口,“我们今天不再接待外客,没人会坏规矩。”

听到这话,王丽面颊有些发烧:“不好意思,我……”

“你跟这些人不同,你不是来算命的,”林鹏给王丽杯子中续满茶,“所以不用算在内。”

两人正说着,祁晏办公室的门打开了,里面走出一个神情有些恍惚的女人,她脸上尚挂着泪,但是眼神却一点点变得亮起来。

“祁大师,谢谢你。”女人郑重地朝祁晏鞠了一躬,才转身离开。她走的步子太快,仿佛急着去寻找什么。

“大、大师,”王丽有些紧张地看着祁晏,“您、您还记得我吗?”

“你是?”祁晏看着面前这个面色红润的女人,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。

“八年前,您借给我三千块钱,您还记得吗?”王丽神情有些激动,为了找到大师,她特意花了几万块钱找到一个私家侦探,把她当年偷拍的照片交个他,才查到大师所开的工作室 。

她不敢冒犯大师,所以除了想知道他所在地以外,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敢轻易打听,只有亲自前来拜访,才能显出她的诚意来。

“三千块钱……”祁晏想了很久,才想起那年他刚跟柏鹤认识,九月的时候,给一个身体消瘦,神情憔悴的女人看过相,当时他见那个女人有了自杀的意向,便劝了她几句,好像还借了钱给她,至于借了多少,他已经想不清了。

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,这个人竟然找回来了,只是比那时候富态了很多,皮肤也白了很多,他根本就没认出来。

“竟然是你,”祁晏脸上露出了笑容,“看你这样子,这些年过得似乎还不错。”

“嗯,”王丽抿着嘴笑,脸上带着满足,“我回家后,就找了一份工作,后来开了一家店,现在生意越做越大,已经做成超市了,生意还可以,父母身体也好。”

“这就好,”祁晏笑了,“看来我当年的钱,没白借。”

“没有当年的您,便没有今日的我,”王丽道,“当年我傻,只想着用自杀去报复一个不再爱我的男人。实际上我的死亡能换来什么呢,他照旧跟别的女人在一起,做他的老板,未来还会当一个负责任的爸爸,我的死……根本换不回什么。”

祁晏拍了拍林鹏:“去给我倒杯茶。”

林鹏给他倒了一杯牛奶:“多喝牛奶身体好。”

祁晏无奈摇头:“你是我的助理,还是岑柏鹤的助理?!”

“岑总给我的红包比你开的工资还多,所以我听他的。”林鹏毫不犹豫道,“你前两天刚感冒过,别想喝茶,也不要想喝饮料。”

“走走走,你一边去。”祁晏嫌弃地喝了一口牛奶,对王丽道,“让你见笑了。”

“不,看到大师身边有这么多人关心你,我觉得挺好的,”王丽笑了,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,放到了祁晏面前:“我知道这点钱对大师来说不算什么,但是我希望你能收下它。”

八年前,她是想要自杀的女人,他是蹲在街头给人算命的年轻大师。

八年后,她人过中年,做了超市老板,他看起来仍旧年轻,却成了很多人都不敢得罪的大师。她这几万块钱的谢礼,对于他来说,不过只是九牛一毛,但她不能因为他现在不缺钱,就心安理得地忘记他曾经对自己的资助。

“好。”祁晏没有拆开信封看里面有多少钱,他把信封放进外套口袋里,对王丽道,“所谓否极泰来,后福无穷,你未来的生活会很美好。”

“谢谢,”王丽脸上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,“京城变化很大,不过有些地方却是不会变的,祁大师,真的很谢谢你。”

“我叫祁晏,”祁晏伸出手,“祝你余生幸福。”

“谢谢。”王丽与他握了握手,“再见。”

“再见。”祁晏起身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工作室,就像是看着一个人迈入了新的人生,站在了阳光下,活出了光彩。

“哎,岑先生知道你这么盯着女人看,是会吃醋的,”林鹏拍了拍他的后背,“你昨天不是答应一个编辑,说要去帮他们公司看风水吗?”

“我约好的是下午三点,现在还早。”祁晏把信封拿出来递给林鹏,“把这个纳入总账里。”

“哎!”林鹏拆开信封,发现里面除了有厚厚一沓崭新的钱以外,还有一枚玉观音。

“男戴观音女戴佛,”林鹏忍不住道,“你都收了多少女性送给你的观音了?”

“东西有多少不重要,重要的是心意,”祁晏把玉观音捡起来放到手心,自己收了起来。

王丽租了一辆车,她想在帝都四处走走看看。

原本她居住的地方,已经建起了一栋新楼,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痕迹。她又来到了当年那个男人开的公司下,建筑还在,只是公司的名字不叫千飞科技,而是换成了一个绿色生化环保公司。

“你好,请问一下当年的千飞科技公司是开在这里的吗?”王丽内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,大约有种若是万一他过得很好,她就会不开心的小情绪。

“千飞科技?”前台小姑娘想了很久,摇头道,“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家公司,我们公司是三年前搬来的。”

“你说的千飞公司我知道,”一个扫地的老婆婆精神满满道,“就是当年说是研发出什么新软件,最后发现是抄袭,还有什么商业欺诈之类的,他们家老板早在八年前就被抓进去了。听说因为诈骗金额大,判了十年还是多久,如果在牢里表现好,现在应该放出来了。”

“还有这件事啊,”前台小姑娘很年轻,她笑眯眯道,“八年前我还在念高一呢。”

王丽有些恍然,八年的时间似乎恍然而过,但是对于这个前台姑娘来说,却又是少女与成人的差别,真有意思。

“谢谢你啊,大妈。”王丽对清洁工阿姨道了一声谢。

“这有什么,”清洁工阿姨爽朗道,“那老板长得人模狗样的,谁知道竟是那样的人呢,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。”

清洁工阿姨念叨完,见王丽走了以后,才对前台道:“刚才那个女的你们知道是谁吗?”

“是谁啊?”前台见有八卦可以听,都来了精神。

“是那个千飞科技老板的老婆,当年她给老板送过饭,我见过,”清洁工摇了摇头,“不过当年她又黄又干,身上还有淤青,多半是男人打的。”

“竟然还打老婆,活该被抓进去蹲号子,”前台小姑娘最讨厌家暴男,“这种人太恶心了。”

“可不是么,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过得还不错,”清洁工有些得意道,“我一眼就认出来了,她当年能跳出火坑,也算是件好事。”

王丽走出公司,便去四处游玩,爬长城,看故宫,参观博物馆,动物园,海洋馆,这些是她当年与孟瑄在一起却没能做的事情。明明人在帝都,却没有在帝都好好玩过,说起来也真是讽刺。

最后一天,她去了据说十分灵验的红梁观。

红梁观里人山人海,挤满了各色人种,看那些黑人白人念念有词的拜着神像,王丽忍不住有些怀疑,神仙能听懂外国话吗?

刚好她经过一个白眼,听他用蹩脚的华夏语祈祷自己能够成功拿到华夏户籍,就忍不住笑了,在功德箱里捐了钱便退了出来。

她离开帝都的时候,还没有红梁观,现如今这里已经修建得很漂亮,但是一草一木都保护得很好,随处可见一些护林员在四处走动,可见很看重这里的生态环境。

她走下石阶,与一个穿着寒酸,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相遇了。

男人头发杂乱,胡子拉碴,脸上满是风霜,甚至连看人的眼神都躲躲闪闪,看起来十分的可怜。但是王丽却认识他,因为这个男人曾与她同床共枕好多年。

“孟瑄。”

孟瑄听到有人叫自己,以为是催债的,吓得四处张望,当他发现叫自己的是一个风姿正茂的女人时才松了一口气。他眼睛有些不太好,盯着王丽看了半天,才认出她来,但是他此刻的表情,比看到要债的人还要惊恐。

“王丽……”

“你、你不是死了么?”当年他在屋子里看到了王丽的遗书,四处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,又怕警方追究他责任,所以一直都没有报警。这些年在牢中,他常常梦到王丽来找他索命。

“你要干什么,这里有神仙,你不要乱来。”孟瑄吓得全身发抖,“你是自杀的,跟我没关系。”

王丽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,心中没有半点同情,只剩下无限快意:“孟瑄,瞧瞧你现在的可怜样儿,真是太让我开心了。”

孟瑄愣愣地看着王丽:“你……没死?”

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,就是当年眼瞎看上了你,”王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就像是吐出了这些年的怨气,“看到你过得不好,我就放心了。”

孟瑄怔怔地站在原地,看着王丽忽然出现,又忽然离开,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。

当年的他何其风光,住着漂亮房子,开着豪车,谁见了他不陪笑脸?

往事如风,当年在他面前连重话都不敢说的王丽,竟变得如此的鲜活,可他呢……

面目沧桑,身带残疾,他这辈子……完了……

“祁大师,我们公司风水真的没有问题吗?”邓琳琳怀疑地看了眼公司,“那为什么我们公司的作者,总是喜欢拖延或者不更新,这跟风水还是有些关系吧?”

“邓小姐,请你放心,贵公司风水真的没有问题。至于贵公司旗下作者有拖延症这种事情,跟风水没有关系,跟人有关,”祁晏笑了笑,“对了,忘记恭喜你升职为总编了。”

“谢谢。”邓琳琳想起祁晏刚才与老板说的那些话,“你刚才说,让老板给员工加薪就会有好运,是真的吗”

“当然,”祁晏笑得一脸坏,“员工心情好,不也是好运吗?”

邓琳琳忙一把抓住祁晏,一脸神秘道:“你小声一点,别让我们老板听见了。”

祁晏见她这样,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两人正说着,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,与祁晏握手道:“祁先生,您说得实在是太准了,我明天就给职员加薪。”

这位祁大师实在是太神奇了,刚来他们这里,他们公司旗下作品就卖出去好几个大版权,大师不愧是大师。

“您客气了。”祁晏一本正经的笑道,“这是贵公司的实力,与我无关。”

话虽这么说,这位文学公司的老板还是觉得这事有一半是祁晏的功劳,于是在心中下定决心,把给祁晏的报酬翻一倍。

“钱钱。”岑柏鹤知道祁晏给一家网络文学公司看风水以后,便决定开车过来接他,结果刚到公司门口,就见祁晏与邓琳琳以及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在一起说话,他走到祁晏身边,对另外两人笑了笑:“不好意思,打扰了,我来接我的爱人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