陰陽 師 龍笛 卷

事情緣起於藤原鴨忠大人宅邸的女侍小菊。不知何時開始,小菊步行時總是拖著右腳。

起初,只是微微拖著右腳,二、三日後,大家都可以一眼看出她步行時明顯拖著右腳,而且走路時會看似因疼痛而皺眉蹙眼。

「妳怎麼了?」其他人問她。

「右大腿長了一個惡性膿腫……」小菊回說那膿腫會疼痛。

有人看了小菊的大腿,在白皙柔軟的右大腿內側,果然如小菊所說,有個大膿腫。約有成人拳頭般大,腫得又紅又紫。

家人大吃一驚,趕忙請來懂醫術的內行人幫小菊擦藥,但始終無法消腫。有回,用火燒了刀尖,再用刀尖割破膿腫,想擠出裡面的膿,不料擠出來的都是鮮血。加上小菊連連哭喊「痛啊,痛啊」,只得中途作罷。

日後刀傷雖然痊癒,膿腫卻不見縮小,反而增大一圈。

眾人束手無措時,有個奇妙老人登門造訪。

「聽說貴府為了膿腫而一籌莫展。」老人說。

那老人有一頭蓬亂如麻的白髮,鬍鬚又長又白。臉上滿是皺紋,唯有埋在皺紋中的雙眸,炯炯發出妖邪亮光。

講話時,可見嘴脣內側的牙齒已脫落幾顆,剩下的牙齒也顯焦黃。

身上的服裝原本可能是白色的,卻因汙垢而顯得破破爛爛,勉強看得出是件窄袖便服。

「貴府若不嫌棄,老身願助一臂之力。」

家人起初滿腹狐疑,但小菊悲痛哭訴:

「無論誰都行,只要能醫好這膿腫,我什麼事都願意做。」

聽小菊如此說,再則凡事總得先試試,既然老人說有能力解決,家人便決定不妨讓對方醫治看看。

老人進入宅邸後,先讓小菊仰躺在床,掀開小菊的裙子下擺,仔細觀察右大腿內側的膿腫。

「喔,養得真好。」老人說畢,欣喜地笑笑,再向家人吩咐,「能否到外面活捉一隻狗來?」

家人雖然不明白老人的目的為何,但事情演變到此,也無法拒絕,只好到街上抓來一隻閒逛的野狗。

老人讓家人在庭院打了四根柱子,將狗活生生地朝天綁在柱子上。

「能不能借支錐子?」

老人說畢,家人從宅邸內找出一支錐子遞給老人。

老人將錐子收入懷中,再喚小菊來到庭院。

這時,藤原鴨忠也出現在窄廊,興致勃勃地觀看老人在搞什麼名堂。

「妳也仰躺下來。」

老人讓小菊與狗相對仰躺在庭院,再扳開小菊雙腿,讓狗夾在小菊雙腿之間。

老人掀開小菊的衣擺,露出小菊右大腿那個膿腫。

狗因不安與畏懼,牙齒咬得咯吱作響,嘴角溢著白沫。

「哪位有長刀……」老人問。

鴨忠立即吩咐下人拿來一把長刀。

「這把可以嗎?」下人將長刀遞給老人。

「足夠派上用場。」

老人拔出長刀,不加思索便插入仰躺在小菊雙腿之間的野狗腹部。

「嗷嗚!」野狗哀叫。

「喔!」

「哎呀!」

在一旁觀看的人均情不自禁大叫出來。

長刀刀尖一直線剖開野狗腹部,頓時鮮血四濺。那鮮血也濺至小菊大腿的膿腫上。小菊因過於恐懼,失去了神智。

「要不要緊啊?」家人出聲問道。

「就快結束了。」老人回答,面不改色,嘴脣兩端揚起,露出笑容。

原本喘息不已的野狗,不久也斃命了。

「真是太悽慘了……」在窄廊觀看的鴨忠喃喃自語,隨後問老人:「接下來呢?」

「等。」老人回應。

「等?」

「是。」

「要等多久?」

「就快結束了。」老人重複方才所說的話。

不久……

「喔!」

「你們看!」

至今始終不發一言,觀看事情演變的家人,不約而同驚叫出來,伸手指著小菊的大腿。

那個比成人拳頭還大的膿腫,表皮裂開,裡面有某種黑色物體伸出頭來。

「那是什麼?」

「那不是蛇嗎?」

那東西怎麼看,的確是蛇沒錯。

從小菊大腿那膿腫內部伸出頭來的,確實是一條黑蛇。就在眾目睽睽下,黑蛇逐漸爬出,眨眼間便爬出了將近一尺長的蛇身。

黑蛇邊爬邊將頭部伸向剖開的野狗腹部。湊巧小菊大腿膿腫與野狗腹部之間,形成一道血路,黑蛇正在這道血路上往前蜿蜿蛇行。

可是,那個比成人拳頭大的膿腫,如何容納這麼粗大的蛇?

黑蛇從膿腫內爬出約二尺長時,老人自懷中取出錐子。老人走到黑蛇一旁,蹲下身,冷不防用錐子斜斜貫穿蛇頭。

黑蛇蜿蜒扭曲著蛇身,想逃回小菊大腿裡,但老人緊拉著貫穿蛇頭的錐子,令黑蛇動彈不得,無法往回逃。

黑蛇的蛇尾似乎在小菊大腿肉中掙扎著不肯出來,使得膿腫附近的大腿肉也跟著蠕動不止,看上去很噁心。

不久,黑蛇大概筋疲力盡,隨著老人的手勁,滴溜溜地從小菊大腿膿腫中被拉了出來。

新版推薦序
伴隨《陰陽師》系列小說十五年有感

承接《陰陽師》系列小說的編輯來信通知,明年一月初將出版重新包裝的第一部《陰陽師》,並邀我寫一篇序文。

收到電郵那時,我正在進行第十七部《陰陽師螢火卷》的翻譯工作,而且,由於晴明和博雅這兩人拖拖拉拉了將近三十年的曖昧關係(中文繁體版則為十五年),終於有了一小步進展,令我陷入興奮狀態,於是立即回信答應寫序文。因為我很想在序文中向某些初期老粉絲報告:「喂喂喂,大家快看過來,我們的傻博雅總算開竅了啦!」

其實,我並非喜歡閱讀BL(男男愛情)小說或漫畫的腐女,《陰陽師》也並非BL小說,但是,我記得十多年前,曾經在網站留言版和一些《陰陽師》死忠粉絲,針對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曖昧感情,嬉笑怒罵地聊得鼓樂喧天,好不熱鬧。

說實在的,比起正宗BL小說,《陰陽師》的耽美度其實並不高。就我個人觀點而言,這部系列小說的主要成分是「借妖鬼話人心」,講述的是善變的人心,無常的人生。可是,某些讀者,例如我,經常在晴明和博雅的對話中,敏感地聞出濃厚的BL味道,並為了他們那若隱若現,或者說,半遮半掩的愛意表達方式,時而抿嘴偷笑,時而暗暗奸笑。

身為譯者的我,有時會為了該如何將兩人對話中的那股濃濃愛意,翻譯得不露骨,但又不能含糊帶過的問題,折騰得三餐都以飯糰或茶泡飯草草果腹,甚至一句話要改十遍以上。太露骨,沒品;太含蓄,無味。所幸,這種對話不是很多。是的,直至第十六部《陰陽師蒼猴卷》為止,這種對話確實不多。

然而,我萬萬沒想到,到了第十七部《陰陽師螢火卷》,竟然出現了令我情不自禁大喊「喂喂,博雅,你這樣調情,可以嗎?」的對話!不過,請非腐族讀者放心,這種對話依舊不是很多,況且,說不定我們那個憨厚的傻博雅,不明白自己說的那些話其實是一種調情。而能塑造出讓讀者感覺「明明在調情,但調情者或許不明白自己在調情」的情節的小說家夢枕大師,更令人起敬。

話說回來,不論以讀者身分或譯者身分來看,《陰陽師》系列小說最吸引我的場景,均是晴明宅邸庭院。那庭院,看似雜亂無章,卻隨著季節交替輪換而自有一番情韻。倘若我在進行翻譯工作時的季節,恰好與小說中的季節相符,我會翻譯得特別來勁,畢竟晴明庭院中那些常見的花草,以及,夏天吵得不可開交的蟬鳴和秋天唱得不可名狀的夜蟲,我家院子都有。只是,我家院子的規模小了許多,大概僅有晴明宅邸庭院的百分或千分之一吧。

為了寫這篇序文,我翻出《陰陽師飛天卷》、《陰陽師付喪神卷》、《陰陽師鳳凰卷》等早期的作品,重新閱讀。不僅讀得津津有味,甚至讀得久違多年在床上迎來深秋某日清晨的第一道曙光。

此外,我也很佩服當年的自己,竟然能把小說中那些和歌翻譯得那麼美。不是我在自吹自擂,是真的。我跟夢枕大師一樣,都忘了早期那些作品的故事內容,重讀舊作時,我真的在文字中看到當年為了翻譯和歌,夜夜在書桌前和古籍資料搏鬥的自己的身影。啊,畢竟那時還年輕,身子經得起通宵熬夜的摧殘,大腦也耐得住古文和歌的折磨。如今已經不行了,都盡量在夜晚十點上床,十一點便關燈。因為我在明年的生日那天,要穿大紅色的「還曆祝著」(紅色帽子、紅色背心),慶祝自己的人生回到起點,得以重新再活一次。

如果情況允許,我希望能夠一直擔任《陰陽師》系列小說的譯者,更希望在我穿上大紅色背心之後的每個春夏秋冬,仍可以自由自在穿梭於晴明宅邸庭院。

茂呂美耶
於二○一七年十一月某個深秋之夜


 

夢枕獏《陰陽師五:龍笛卷》 說明 2011/9/27 (139K) 2015/5/1
2011/9/27 (129K) 2015/5/1
2015/6/5 (358K)
2011/9/27 (80K) 2015/5/1
2015/5/1 (80K)

陰陽 師 龍笛 卷
好讀書櫃《典藏版》,感謝guinness參照原書整理校正過。感謝Jack勘誤。感謝guinness更新 (2015/5/1)。譯者茂呂美耶。

《陰陽師五:龍笛卷》含五篇作品:〈怪蛇〉、〈首塚〉、〈蟲姬〉、〈呼喚聲〉、〈飛仙〉。

〈怪蛇〉公卿宅邸的女侍竟一個個患上怪病,腿上生了囊腫,難以消除。神祕老人以偏方醫治,竟在囊腫內逼黑蛇……

〈首塚〉兩個男子為了奪取女子芳心,打賭試膽,想不到竟令其中兩人死於非命……

〈蟲姬〉愛養蟲子的露子姬捕到奇異毛毛蟲,想不到這蟲竟在數日內長成如牛怪物……

〈呼喚聲〉伊成在郊外彈琵琶賞櫻,卻聽見奇異聲音與之攀談,請求賜予某字……

〈飛仙〉宮中有妖物在夜晚出沒,喃喃自語,行蹤飄忽。而某公卿之女竟患了怪病,常常爬上高處,自高處躍下。妖物與公卿之女究竟有何關係?

勘誤表:
(mPDB 2015/5/1)
定晴一看/定睛一看
川木椿勾住/川木樁勾住

(guinness 2015/5/1)
遊去/游去
是只/是隻
昄/坂
濕/溼
一骨/一具
只肘/支肘
盡快/儘快
咯當/咯噹
偶像/偶爾
那只/那隻
是只/是隻
這只/這隻
六月了/文月了
對秘/對外秘
沖鼻/衝鼻
床踏/床榻
有傳來/又傳來
,以我/,所以我
裊/嫋

(Jack 2011/10/12)
文月了/六月了
女士/女侍
籐原/藤原
籍著/藉著
歷博士/曆博士
實中/實忠
道滿雙/道滿又
家童/家僮
正當家/正當家人
有只黑色/有隻黑色
伊籐/伊藤

(mPDB 2011/9/27)
衣擺/衣襬
下擺/下襬
重覆/重複
騷鬧不己 /騷鬧不已
朝夕梳發時/朝夕梳髮時
頜首/頷首
露出白晰牙齒/露出白皙牙齒